第339章 以神之名(2 / 3)

這座大殿裏的一切都是你們的,大家請放心,我們官府是一文不要的。沒有分配到的鄉親也不要急,你們先在官府做個登記,如果、一旦、萬一我們能抓住已經逃走的叛徒,而且錢還沒被他們揮霍掉的話,我們會把你們叫來繼續分配的”。

老百姓一聽就急了,如果、一旦、萬一得是沒被他們揮霍,那才多大把握啊?今要是分不到我,豈不是要聽由命?

這就是楊大神棍玩的心理戰術了,原來這些信徒們心甘情願勒緊了褲腰帶,把錢都捐出當香油錢,圖的是什麼?就圖的種善因得善果,來世有福報啊。現在允喏給他們這一切的活佛自己成仙了,未來一片渺茫。幸好四位活佛聲明要把這些錢返還給他們,現在又鬧出這樣的把戲,那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嗎?

貪欲開始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升起。百姓們沸騰了,開始爭先恐後的向前擁擠過來,生怕落在後邊會少了他那一份。對於財富的貪婪,取回原本屬於自己財產的渴望,在這一刻壓倒了對於宗教的盲目狂熱,而且隨著別人的爭搶,周圍氣氛的影響,這種心理在互相感染之下變的更加強烈,迅展成一場不亞於暴亂的大戰。

在楊淩的授意下,宋愛和劉大棒槌早就對自己的人耳提麵命,一見情況不妙,他們的人馬立即高呼著“保護國公爺要緊”,然後很無恥的撤出了戰團,獨留下霸州知州衙門的官差們圍擋在並起來的幾張大桌子前邊,桌上擺著從地窖裏搬出來的全部財產。

一見來自京城的大官兒威國公爺的官兵都撤退了,百姓們大受鼓舞,尤其是後邊的人,擠在人堆裏的人,根本不擔心會被官差看到或者記住他,更是肆無忌憚的狂呼亂叫,煽動著大家往前衝。

一場大哄搶開始了,衙差們帽子也丟了,風火棍也沒了,袍帶靴子全不見了蹤影,連滾帶爬的從瘋狂的百姓中逃了出來。樊陌離和江推官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暴民瘋狂擁搶,好象他們的身體已經不是肉做的,從四麵八方擠過來,竟把結實的香案擠的咯吱作響卻沒人呼痛。

搶到了東西的人連口氣都來不及喘,立即從兩側殺出重圍。緊緊攥著手中的項鏈、耳環逃之夭夭,後邊衝過來的百姓見桌上已經沒了東西,心有不甘,立即衝向別處,見到什麼值點錢的抱起來就走。香爐、蒲團、懸掛的布幔,就差拿刀刮佛像身上的金粉了。

這些原本就意誌薄弱,很容易被他人言語,情緒所左右的信徒是很容易被感染的,尤其是此刻貪心已起,又是在這樣狂熱的場麵刺激下,後邊的人已經沒有什麼可搶的東西時,開始心有不甘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偉哉斯言,古人誠不欺我!

這些信徒還沒有看破紅塵,他們如果不計較利益,不比常人更在乎利益,就不會捐獻大量財產種善因,期盼來世非富即貴了。別人得到了,而他們沒有,這份不平、嫉妒,使他們已經狂亂的情緒達到了顛峰。

他們痛罵著,哭喊著。全然忘記了這裏曾是他們敬畏膜拜的聖地,好象缺了這些錢一家人馬上就要餓死似的,不依不饒的圍住楊淩和樊陌離等官員,兩眼通紅,喊冤告狀,一定要得到補償、討得法才肯走人。

楊淩要的就是這樣結果,利用他們的痰盂,先告訴他們每人都將分到一大筆錢,就象四個神棍給這些信徒們開出的讓他們來世成王成侯,大富大貴的空頭支票,讓他們的心理預期先膨脹到一個高點,然後用一個突然打擊使他們的希望變成泡影。

在他們的失落中,少部分人卻實現了這一願望,其他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理因此迅酵,導致他們希望落空的罪魁禍又是最崇敬的活佛身邊的人,種種心理衍化出來的盲目憤怒,很容易就可以被他主導和利用了。

“怎麼辦啊大人?”江海文緝匪抓盜半輩子,還沒見國本來老實巴交的百姓會變得象瘋狂的獅子,一時也沒了主意。

“怎麼辦,國公爺?”樊大人六神無主的轉頭問楊淩。

楊淩咳嗽兩聲,忽地跳上一張桌子,振臂大呼道:“所有的人都不要吵,統統給我聽著!”

喧囂的大苗頓時一靜,擁擠的人潮凝止在那兒,目光齊刷刷的投在楊淩身上。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神弑神!

楊大神棍在眾多信徒滿心焦灼、憤怒,急欲宣泄的時候,拋出了他親手炮製的第二篇神諭:“鄉親們不要急,四位聖僧早料到這些弟子們心誌不堅、動機不純,四位聖僧在時,他們尚不敢胡為,聖僧歸返靈山,他們就會胡作非為。

昨夜,四位聖僧托夢給我,四位聖僧,其實霸州有許多人冒充神佛,招搖撞騙,四位聖僧在時,因為心懷慈悲,希望能以一顆佛心感化他們,所以始終不忍揭穿他們的騙局。現在四聖僧功德圓滿,已經回返靈山了,這些騙子沒了顧忌,就要變本加厲的欺騙百姓了。

你們看,追隨四位聖僧的親傳弟子都背叛了他們,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這裏已經沒有資財可以給你們,但是你們知道霸州還有什麼人稱仙稱聖的吧?除了四位聖僧,那些大神半仙,統統都是假的,他們都是榨取百姓的錢財而已。

我們要把他們趕走,我們要把被他們騙走的錢財搶回來。現在,出吧,四位活佛在靈山上看著你們,你們要把這些裝神弄鬼的家夥統統趕走,維護真正的淨土!”

如同一鍋沸水,轟轟烈烈的群眾滅神運動在楊淩大手一揮下誕生了。浩浩蕩蕩的‘打擊一切假神仙’隊伍呼朋喚友不斷擴大,迅向十裏八鄉傳播開去。

楊淩的話給了他們一個合理的理由,一種自我欺騙、自我催眠的心理暗示:我幹的是對的,我去趕走那些大神半仙,搶走他的錢財不會觸怒神靈,因為我是奉了真正的神聖的旨意,我是正義的!

霸州這幾年簡直成了神仙鍾愛之地,真人、法師,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誕生,可是因為四聖勢力最大、影響最廣、曆史最久,所以其他的神棍都公認他們是最具神通的人,想開山立戶都要備了大禮拜碼頭的。

現在這些神棍一向公開承認是最具神通的活佛,而且他們剛剛在眾目睽睽之下白日飛升,名望已經陡升到至高無上的境界,這個時候他們的代言人公開聲稱其他一切所謂有神通的人都是騙子,又有無數的信徒作證,擁護,還有誰敢質疑?

那些神棍有苦難言,甚至難以做出任何解釋。他們不敢四聖是假的,那麼就不能堂堂威國公爺傳的神諭是假的。這樣就無法用任何理由反駁神諭他們是偽神,是神棍的罪名。這就像太平國時的東王楊秀清,當大家已經公認他是神明的代言人時,那麼最初造神的人也隻能默認他的存在,否定他就是否定自己,否定自己創造的神,自己釀的苦酒隻能自己喝了。

整個霸州開始了牛鬼蛇神大清洗。動群眾鬥神棍,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既不會招致百姓們的反對,而且各縣各鎮,哪兒有大神,哪兒有半仙,這些老百姓最清楚。

而且這些信徒口口聲聲是奉了四位聖僧的旨意,所以根本不曾生信徒之間的械鬥,許多大神半仙地信徒在聽威望最著,而且已經白日飛升的四位聖僧把他們信賴的神仙定性為神棍之後,立即反戈一擊,加入了倒攻清算的陣營。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切,以神之名![堂之吻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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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的神棍們這個年不好過,一個個都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最令他們痛心的是,這些攆得他們東奔西躥,丟家舍業的百姓,打起的居然是他們一向用來蠱惑百姓的旗號。這些往日裏威風不可一世,到處受人尊敬的大神半仙們,敗在了他們自己創造的神的手中。

楊淩有意識的調節著百姓的行為,既不打壓他們的熱情,又避免他們造成過激的行為。或者擴大打擊範圍變成一場無法控製的暴亂。

隨著一個個裝神弄鬼者被揭出來,楊淩又令地方官員把他們和追隨他們一齊騙人的弟子、心腹們,押上街頭現場表演他們所謂的神通,以及如何招搖撞騙榨取錢財。

這些伎倆的揭和表演,成了霸州各地的新年一景,百姓們既解恨又解惑,而且內容五花八門,猶如一場魔術表演,看他們在場子裏辛苦表演完了,不用往裏扔錢,還可以扔磚頭瓦塊,這可吸引了無數霸州百姓。

許多商號現這樣挺能吸引人,幹脆不再聘請舞龍隊、舞獅隊慶祝過年招攬生意了,而是主動請求把批鬥大會開在他們店鋪門前,作為優惠條件,他們給衙差們免費提供茶水、午餐、板凳。

隨著一場場騙局的揭露,以及與四大聖僧曾經用過的相類似的魔術手法被揭露,最開始很狂熱、很光榮的執行著清剿“偽神仙、異教徒”的百姓們開始惶惑了,動搖了,心中堅定不移的執著和哪個不容侵犯的神靈開始被撼動了。

那些被關進大獄等待處置的神棍們,現在是一無所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何況是死了還要連累兄弟的狗屁“四聖僧”,許多神棍豁出去了,開始有意揭和四聖僧有關的騙局,聲勢浩大的宣傳使百姓們對“四聖僧”的疑慮越來越重。

現在,沒有人為“四聖僧”辯白,當各路“神仙”被清算揭近於尾聲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不利證據指向了“四聖僧”。無數的證據顯示,他們同樣是神棍,真相已昭然若揭,隻是驟然失去寄托的百姓們沒人敢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四大聖僧”破碎虛空的第九。也就是正月十二,保甲、裏正、更夫們開始敲著鑼,敲著梆子四處宣布:官府已經抓住了攜款潛逃的四聖僧的徒弟們,明日將在霸州城公開審理這些僧侶。

第二聞訊趕來的百姓人山人海,知州衙門根本放不下這麼多觀審的百姓,欽差行轅後院兒,那一大片圍牆都推倒了,就在“四聖僧”白日飛升的地方,由樊大人,江推官主審,威國公旁審,對四位聖僧的徒弟們開起了公審大會。

他們幹的一樁樁、一件件案子,無不是四個神棍主使和指揮,許多案子都牽涉到破家亡命的重案,這些弟子們豈肯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現在已經坐實了攜款潛逃的罪名,他們無法再和“四聖僧”攀關係,藉由眾多百姓的支持來脫罪。那就隻有拚命往“四聖僧”身上潑汙水,把一切罪責都摘幹淨,把自己成是無關輕重的嘍羅,才有活命的機會。

造神、以神滅神,最後再把自己親手樹起的神聖拉下神壇。當所有的神棍在狂熱的信徒們的幫助下,象秋風掃落葉一般席卷一空後。失去利用價值的“四聖僧”就象塊破抹布一樣,被楊淩從神壇上丟了下來。

他們的徒弟當眾出了一樁樁陰謀,穆生員拖著殘腿、滿臉翻著猩紅的血肉泣血悲訴,最後由四聖僧的徒弟當眾再次表演了一番所謂神跡,所有驚懼、疑慮的目光都投到了神的代言人,親眼目睹、親口出四聖僧白日飛升的威國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