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左邊是茶幾官帽椅,右邊是一鋪火炕,炕上有炕桌,正前麵一麵屏風,這時屏風後也閃出兩個人來。一個黃袍蟒龍,身材肥胖,正是今日的新郎官代王爺,那張胖臉上少有的帶著一片肅然。
旁邊那位大人四旬左右,頜下三縷微須,麵容清瞿,兩隻眸子如深邃的星辰。一襲仙鶴補服,赫然是加封一品的當場大學士楊廷和。
楊淩與張永一看,心道:“壞了,今日這喜宴要變鴻門宴,楊廷和一到,少不得風刀霜劍,哭諫皇上回宮。”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之意都在告訴對方:“兄弟,你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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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在長條凳上坐了,隨口吃了點東西,覺得扮作校尉固然有趣,可是在這王府裏規矩太多,遠不如在街頭看戲自在,他閑坐一陣,聽見外邊喝采聲不斷。唱曲兒的抑揚頓挫,勾魂兒一般,忍不住起身向外走去。
那十一名侍衛都是大內的一等一高手,名義上是欽差侍衛,其實職責就是保護皇帝,一見他起身,那些人立刻都不著痕跡地站起身,悄悄圍攏過來。
一位侍衛領悄聲道:“皇上,您要去哪。是出恭嗎?”
正德瞪了瞪眼,低聲道:“出宮!出了宮還是不自在,走到哪兒都有你們,這裏是代王府,還能有賊人不成?遠遠的跟著,不要煩朕,朕去瞧瞧熱鬧。”
正德完哼了一聲,向端禮門內的院子裏走去。
程雲正在台上嬌聲吟哦,一襲白衣,如墨絲般的秀上插了一朵鮮豔的牡丹花,水袖如雲,翩翩起舞,把個牡丹花妖得秀美姿態扮得栩栩如生。
正德走到台下,正麵人堵如潮,兩名侍衛已搶在前邊,看見人多悄然堵住不許他過去,正德無奈,看見一個繡紅衣、短打扮、纖腰如縷、酥胸賁起的娘子一條腿蹬在矮椅上,正重新打著?卷千層浪的綁腿,便笑嘻嘻地走過去道:“這位姐姐,可是表演武功麼?”
崔鶯兒抬起頭來,正德暗叫一聲可惜,身材如此姣美妖嬈的姑娘,可惜滿臉麻子,敷了粉等上台,與麵熒熒嬌嫩的很,還看不出甚麼,這近處一瞧可就大為遜色了。
紅娘子見是個軍中校尉,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唇上還有稚氣的茸毛,不過眉目五官十分英俊,活也客氣和善,沒有尋常大兵的油滑匪氣,心中倒也升起幾分好感,她係緊綁腿,伸手挽了挽鬢邊絲,嫣然笑道:“在王府裏,姐姐表演武功給哪個看?不過是高竿繩技翻跟鬥的雜耍把戲罷了。”
正德眸子一亮,興奮地道:“雜耍嗎?那比武功更加好看啦,姐姐幾時再表演,我給你鼓掌叫好去。”
紅娘子覺得有趣,忍不住抿嘴笑道:“兄弟,你倒有趣,王府的賞銀有定例的,你喊破了嗓子,也不會加錢的。”
正德不服氣地道:“這樣嗎?那讓楊我家欽差楊大人賞你好了,我是楊大人的親兵,你若演得好,我告訴大人,他一定會請你過府表演,重重賞賜的。”
紅娘子被他孩子氣的話逗得咯咯直笑,她忍俊不禁地福了一福,笑道:“那女子謝過官爺了,若真得了楊大人的賞賜,女子一定分給官爺一半。”
正德很仗義地擺擺手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跟著我們大人吃喝不操心,不愁沒錢花。”
台上當當幾聲鑼響,程雲如流雲一般閃出戲台,呂洞賓和妖道黃真人在鑼鼓中上台去了,博得滿堂喝彩的程雲雙頰嫣紅,顯然也有幾分得意,他提著裙裾下了舞台,後邊搭了一座換衣勾臉的帳篷,程雲向紅娘子叫道:“柳大姐,幫我換身衣袍。”
崔鶯兒答應一聲,向正德笑盈盈地道:“兄弟,姐姐要去忙了,下一出唱完姐姐要上台表演翻筋鬥,你記得來看呀。”
正德急忙點頭答應,見這位緋衣女子閃身進了帳篷,便東張西望一番,折身向承運門右側偏殿走去,長年在宮中侍奉,不敢違逆聖旨的大內侍衛不敢*的太近,隻是四下跟著一齊向右側走去。
一個高挑兒宮裝侍女在另兩個侍女陪同下高傲地走出承運門來,偏偏正德性子急,這路上又人流不息,他左閃右閃的繞著人群,走到門中央,一腳踩住了那侍女拖在地上的裙裾後擺。
那個侍女唉呀一聲,急忙提住裙子,漲紅著臉回過頭來,見不過是個校尉,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嬌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在王府裏走路也不帶眼睛嗎?”
正德被人大罵,倒是一點不生氣,隻覺得她昂挺胸,高高傲傲地走出來,現在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模樣十分有趣,他忍著笑作揖道:“姑娘恕罪,是可莽撞了,真真的對不住了。”
那侍女抖了抖裙擺,見後擺上好大一個腳印,越的感覺氣惱,她憎惡地瞥了正德一眼,啐道:“我呸,還可,你當自己是公子還是少爺?一個大頭兵,還可,馬不知臉長!你也是有身份、有出息的人物?哼!”
她完把頭一昂,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又揚長而去。
正德皇帝摸摸鼻子,被她搶白地不出話來,旁邊搶過來的幾名侍衛見皇上被個王府侍女一通奚落,都忍不住偷偷竊笑。
旁邊一個女孩兒的輕柔嗓音帶著笑意道:“莫怪她,羽姐姐是王妃娘娘身邊得寵的侍女,連大總管也讓她三分呢,你年紀這麼,就做到大將軍的親兵,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英雄不怕出身低,等你做了大同總兵,再來拜見王爺,羽兒姐姐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
莫大同總兵,就算是做全國兵馬大元帥,又怎入到正德眼裏,不過有個女孩兒如此善解人意,而且絲毫不在意他的出身,聽了這番話他心中還是暖暖的,這可是不知道他皇帝的身份,而對他如此高看得第一個女孩子呢。
正德轉過身正要向身後那個女孩兒道一聲謝,可是這一眼望去,忽然悠地一下,七魂六魄鬥飛了出去,整個人泥雕木塑一般呆立在那兒,張口結舌半晌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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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並非王府侍女打扮,她穿一件月湖色衫兒,青色狗皮毛茸邊的比甲,纖腰上係著裙拖六幅湘江水的湖水綠湘裙,雖是家碧玉,卻出落得雪膚香肌,嫵媚有致。身材嬌玲瓏,臉蛋兒俏麗生輝,盈盈含笑的上翹唇角上有一顆美人痣,懷裏正抱著一隻尾巴五顏六色的大鸚鵡。
正德嘴唇翕合了半晌,眼前那個十四五歲的嬌女孩兒奇怪地看看自己身上,然後嘻嘻一笑,歪著頭向他俏皮地道:“怎麼啦?是不是我長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