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北方築了一道長城,難道那時在海邊再築一道長城,堂堂中華、炎黃子孫要處處築牆,將大好的海洋丟給夷人不成?要窩在家裏處處挨打麼?海域亦是我大明疆土,單是守土有責便不該將它放棄!”
李東陽霍然動容。沉思半晌後,他徐徐道:“解除海禁……難!”
楊淩道:“大人是謙謙君子,所以難,下官結交內宦,詬名滿身,所為何來?大人若是允了,其他的事自有下官去做。”
李東陽瞧他一眼,忽地也站起身來。在室中徐徐踱步,楊淩見他沉思半晌,停下身形道:“下以農為本,自由通商,若米糧外流,奈何?官府縱然禁止,也難以處處設防。”
楊淩鬆了口氣,笑道:“如今下,富庶華美之物誰能及得我大明?絲綢、茶葉、瓷器等物漂洋過海,一船獲利數十倍。縱然朝廷不禁,百姓會舍重利貨物而運輸普通用品麼?大明本來不允民間以銀兩為貨幣,但寶鈔信用不足,銅錢不敷使用,民間早已廣泛使用白銀交易。如今生產的貨物越建國之初,白銀早已不夠使用,乃致物價上漲,百姓生活貧苦。
若是貿易流入大量白銀,既可交付國內流通,還可就近購買周圍蠻族馬匹、牛羊,百姓除了稻米,還有肉食可吃,而現在有幾家百姓吃得起肉?再者海禁時漁民隻有不禁風流的船兒在近海捕魚,開了海禁巨船入海,那才是取之不盡的魚米糧倉啊。
相當初大宋四海通商,百姓富裕,朝廷稅賦充足,而宋朝時田地不及我大膽遼闊,畝產不及我大明之出,百姓食用之物還是遠我大明呀。”
李東陽笑了笑,道:“大宋田地不及我大明,可人口也遠不及我大明呀。你的也有些道理,百姓輸出米糧的可能確實不大,但購買牛羊要受製於外族,捕魚難以應付百姓生存之用,一旦與外族交惡時豈不危險?
江南是下糧倉,蘇湖熟,下足,通商之後絲綢之利數十倍於農田,百姓貪近利,有地者必棄糧而植桑,種地者必棄地而養蠶織布,其餘諸省皆非善耕作之地。若是糧儲不足,災**時必激民變,百年後如何本官不知,可是眼前就可能出現的大亂卻不可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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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淩一腔熱血,想的是關係國家曆史轉折的重要機遇,對當前大明的情形卻思慮不足,李東陽雖聽他描繪的前景頗為心動,可身為輔大學士,他卻不能不想‘食為’這件頭等大事。
不過楊淩一聽‘蘇湖熟,下足’,心中有些奇怪,後世的俗語不是常‘湖廣熟,下足非這下糧倉從近海向內地逐漸遷移過?
楊淩忽地想起正德親政時曾批過一個試種安南高產水稻的折子,還有自己在雞鳴驛時當成水果吃過的蕃薯,他抑製住心中的激動,向李東陽拱手道:“李大人,若是下官能解決這糧食問題,將貧瘠的內6變成充足的糧倉,大人可肯支持下官麼?”
李東陽瞧著他,目光一閃,微笑道:“安南水稻試種的奏折已送回京來了,這稻種耐旱祛蟲,能增產一成,老夫已奏請聖上,明年便在適種之地廣泛種植,不過適種水稻的土地有限,增收一成可不足彌補江南米糧之失。”
楊淩心中喜悅,那玉米地瓜可是好種的很,什麼沙地溫地,山坡草窠都能生長,農民若是再好好侍弄一番,各地糧食增收可不是一成,而是一倍都不止,這件大事自己怎麼竟一直忘記了。
他現在隻想趕快去吩咐部下搜尋這種植有蕃薯苞米的地方。既然朝廷還沒廣泛種植這種作物,顯然民間大多還不識得它的重要價值,自己搶先推廣它,自己出來的話也便多了幾分底氣。
想到這裏,他輕鬆地笑道:“李大人不必擔心,下官有辦法解決大明糧儲不足的問題,到時大人可肯鼎力支持?下官不才,蒙先帝、當今皇上寵信,卻無寸功於江山社稷,若能辦成這件利國利民的大事,餘願足矣。”
李東陽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好大的口氣,糧食種植現有的米黍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土地貧瘠、氣候不適的環境中大量增產的,這楊淩語氣也太大了吧?”
他按捺住好奇,恬然微笑道:大人若能辦成這件大事,便是大明第一功臣,比起開疆拓土、百戰之功有過之而無不及,老夫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隻是……”
他歎了口氣,道:“老夫老矣,不若年富力強之輩,近來時時感到身體疲憊,尋常的奏折批閱起來也吃力得很了。焦大學士年紀比老夫還要大上許多,本官也不忍讓焦大學士過於操勞,內閣的日常事務太多,沒有人分憂,便是有心助大人排除阻撓,恐怕也力有不逮呀。”
楊淩一怔,李東陽這話不象推脫,又似推脫,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楊淩定睛瞧去,見李東陽握著拳堵在嘴上輕咳著,可是一雙老眼中卻隱隱閃過一絲狡獪,不禁恍然大悟。
他暗暗笑罵了一聲“老狐狸”,口上卻嗬嗬笑道:“焦大人剛入內閣,朝政多賴大人操持,難怪大人不能周詳,聽大人舉薦詹士府學士楊廷和楊大人入閣,下官也覺得楊大人才幹、政識卓不凡,是大學士的適當人選,我想皇上一定會同意楊大人入閣之事的。有楊大人為您分憂,到時沿海開禁,接待使臣,製訂律法、用兵平倭、督造艦船、設立海關等等大事,想必大眾就可以分身顧及了。”
李東陽一撫胡須,道:“但願能如楊大人所言,那樣老夫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