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裏來
一直都是下坡的路，或者雕鑿
一天兩天……
都是木屑：凹與凸
與女人，與水
密不可分
一生要有幾套衣褲
是否風塵，幾滴汙垢
是否細水
以及泡影。是女人
都能摸清
一塊
洗衣板
水聲可以忽略
空氣照常
一雙雙手，在木板之上
天天
向下
田裏，一點點未來
水，它的過去
今天，我都知道
在地裏，田埂返青
每每
水的過去
春天
是下地，還是彎個腰
一位農人
穿了又穿的
蓑衣
是對雨水
最大的安慰
褲管、泥漿、一株
禾苗
都屬於生產力
腰杆子的彎度
千篇一律
田裏
還剩下一點
未來
一束束稻穀
一隻鳥及其化石
一隻鳥有過雪白的肉
我把它輕放在地上，它的羽毛
它的骨頭，它的空氣
它曾經的天，一朵雲
碰撞的雨
多麼美好的飛翔
如今，隻有它在地上
那麼安穩，米撒在一地
沒有幾粒
可以成為它的血
回到它的翅膀
這麼安靜，它還能
遠在哪裏，我
叫來玩具的鳥，對照
剛剛學會鳥叫的孩子
靠近一些
再靠近一些，
再拿走它的嘴，它的脊椎
它的皮膚
再拿走今夜
除夕，我剛好寫到“愛”
把滿屋子覆蓋，剩下的就是一把筆
它是木質的，在裏麵居住了
一年又一年的字，削一刀
不止是絕筆
筆芯，就愛傷口
鉛也不是很重
筆屑，就算是一場大雪
起手，落筆，年年
凹凸不平
到了除夕，字在屋內
好像是案頭長出的芽，我剛好寫到“愛”
雪就停了
寫寫漢字：人
每一筆，人都是紙裏的骨頭
一點紙屑
一股濃墨
把我緊緊包住
一層層的
攤開，墨都是現成的
我從紙裏爬出
聽從筆
在墨裏翻滾
漫溢開來
上下
左右
一張紙：撇和捺
總在毫厘之間
不大不小
不遠不近
五千年：紙裏的
土裏的，蘸墨的
中國人
不就是
一個字一個字的
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