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造訪各大門派的消息在如長了翅膀的風,迅速傳到各地,十幾天後程皓收到一封瑖若的親筆信,果然和他料想的差不多,旱災迅速普及,康頌大部分地區的百姓,已經沒有多少東西吃了。
太子巡視民間雖然轟動,卻一點兒也沒有鋪張浪費,他名義上是向各派答謝,更借此機會視察民情,再者求幾大門派支援一下,隻怕這才是真實的目的。
程皓讀完信後凜了凜眉,西南接近南疆,盛產小麥,但今年初夏小麥收成不佳,秋季其他農作物的收成並不好,他們自己都有些自身難保,瑖若的那封信很明顯是讓他想其他的辦法。
秋褚宮籌集五百擔糧食,朱雀門也加了五百擔,白龍莊弟子分布廣人多力大,籌集了一千擔,三千擔糧食夠三十萬戶百姓吃一天,雖杯水車薪,也好過每天吃些紅薯,糠麩和樹葉子。
瑖若知道這些糧食也是三大門派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麵上隻能感激地笑了笑,這些情分都是他的祖父母為康氏積攢下來的,身為子孫後代,除了要感恩,日後還要設法償還。
行程比預料中拉長了兩倍,太子的隊伍每到一個地方總是事先探訪民情,督促當地官員籌糧,親自命人將籌集到的糧食分給當地的百姓。
每當他走到一個地方,總是下意識地四處看看,希冀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能夠看到她的身影,往往這一念想轉瞬被其他的想法替代。他的矛盾一直很矛盾,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年,他始終不願去想,當初她處心積慮進宮,對自己若進若離,究竟是一種美人計,還是?嗬嗬!有什麼還是!她隻不過是一枚複仇的棋子!被人很巧妙地安插在了自己身邊!
“咳咳!咳咳!”擁擠地領糧現場傳來太子撫胸激烈咳嗽的聲音,他竭力壓抑著胸腔中的翻滾,喉嚨似有一根根絲線撓著,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就像她的影子忽遠忽近地在心口飄著,揮不去,趕不走,也不可能變成真實!
伴隨著他一路行程的是懷衫忐忑了兩個多月的心,那日宗域霹靂彈爆破的驚天聲音使她收到震動,頭腦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她恢複了所有的記憶。
這天她似有感知般起了個大早,不一會兒就有下人前來通報太子的隊伍將於晚些時候進城。
她讓奴婢將頭發高高束起梳成時下最流行的發髻,又在額角纏繞幾條細長的小辮子在發髻後邊固定好,然後在鬢側插入一支金燦燦的蝴蝶釵垂下的珠翠恰好點到額頭,若有如無地遮掩著額角的傷疤,又似將它突出地更加明顯。
她仔細看了看鏡子裏麵自己的容顏,挑了挑梳妝盒裏的胭脂水粉,撿那些氣味兒不那麼強的在臉上抹了抹,改善了些臉上的氣色,嘴唇稍微搽了些胭脂,她左右看了看,微微蹙了蹙眉角,她其實已經不太記得當初那個沒有毀容的自己,鏡中的人引發了她的一些聯想和思索。
旁邊的兩個服侍丫鬟也偷偷打量了她良久,“夫人化起妝來也是極好看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若是沒有額角的傷疤,應該是個大美人。”自嘲完畢,拿起一塊黛石在鼻子右下角下麵重重地點了一筆,青黑的顏色似一顆淚痣。她又在左邊唇角狠狠甜了一筆,現在的自己已經醜到一定的境界了吧。
做完這些她轉身指了指衣櫃讓侍女打開,衣櫃的衣服都是程皓事先命人準備的,數量不多,顏色偏暗。她一件件看過去,最後選中了一件長及腳踝的暗紅底色的絲質棉衫,上麵繡著暗自的小花。將衣服套上,讓婢女看了看,含蓄的顏色增強了凝重的氣場,在莊嚴的場合應該不會出錯。
衣飾打扮妥帖,她坐在木桌前,鎮定地喝了一碗粥,就看見程皓命人抬來一頂轎子停在側院裏,他想得還很周到。
轎子抬到外院停下,她由侍女扶著來到大門外。程家的老老少少穿戴隆重,肅穆莊嚴地站了整整四排。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女眷旁邊。
程皓回頭張望,看見了她,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程老太太手裏抱著重孫由程老夫人和歆如扶著,站在前排的最中央。
眾人等了約莫一刻鍾,懷衫心裏無所著落,突然被遠處劈劈啪啪的鞭炮聲驚醒,她抬起頭從人縫裏看過去,程掌門和程皓離了隊伍,前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