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別(2 / 2)

前方火紅的花轎熱鬧歡慶地走著,拐一個角,便是謝府的側門了。

懷衫顫抖著下了馬,隻靠著馬歇了口氣,真個身體早已隨著馬的顛簸而麻木,失去了任何感知。她隻是憑著意誌,使喚沒有任何知覺的手腳,僵硬地踏上謝府的門檻。

“少爺,您怎麼回來了?”守門的家丁看見流碧顯然很吃驚。

懷衫顧不得他們的寒暄,早已衝了進去,隨手抓住一個丫鬟,大聲問她,寧瓔在哪兒。

丫鬟想是被她的勢頭嚇著,不敢怠慢,拉著她便往寧瓔的閨房跑去。

花轎緩緩走近了,終於來到在門前停了下來。

懷衫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房門,腳下一個踉蹌,連滾帶爬地來到了寧瓔的身邊,鮮紅的嫁衣掩蓋了鮮血,隻有一把在胸前露出把的匕首,無言而蒼涼地嘲諷著,終究她還是來晚了一步。

“快去叫大夫。”懷衫緊緊握住她的雙手,雙腿跪在地上,支撐著身子,隻恨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不能將寧瓔抱起,地上該是多冷嗬!

院子裏響起丫鬟驚恐的呼喊,“快來人啊,二小姐出事啦!”

側門外的新郎聽見呼喊,忙撇下新娘和正在進行的儀式,拔腿便向寧瓔的閨房跑去。

房門是開著的,遠遠地他便看見一團刺目的紅委頓在地,仿佛剛剛綻放又轉瞬凋落在地的花朵,燦爛而決烈。

心,陡然痛起來,難以呼吸的痛,無法承受的重。

“寧瓔,你怎麼這麼傻?”生平第一次,他拋開所有俗世禮儀,尊卑貴賤,不管不顧地緊緊將她抱在懷裏,滿懷深情,滿懷絕望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舒韞哥哥,我是愛你的,你現在相信了麼?超過我的生命。”

懷衫止不住全身劇烈的顫抖,雙腿再也撐不住,流碧及時蹲下將她扶住。

雙手舉起,又無力地放下,她絕望地捶打著謝舒韞,“姐姐,你怎麼這麼傻,你為什麼不等我來,等我先替你殺了他?”

“妹妹,我真高興,還能夠活著見你最後一麵,你知道嗎,在那個小店裏,我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遇見了你,也是那個時候,我知道即使死,我也沒有後悔,妹妹,答應姐姐,你一定要幸福,連同姐姐的那份,雙倍的幸福。”寧瓔隻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看舒韞的眼神越來越迷離虛惘,終於渙散成一片虛無。

舒韞良久地盯著她不願閉上的雙眼,目光觸碰到那一把匕首,低聲喃喃:“你死了,我又怎麼會獨活?”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意料未及之際,他抽出匕首,快速果決地插進自己的心髒,“我隻求死後,我們可以永不分離。”

懷衫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已經沒有哭泣的力氣,消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靠著流碧堅實的胸膛,昏了過去。

謝流碧神色呆滯地看著這一切,頭腦空白,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終究自己太自私了,為了薛海深仇,已將冰展送進皇宮,難道當初的選擇便是一個錯誤麼?

這條路還未開始,便已如此艱難。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醒來後的懷衫陡然想到了這兩句詩,“前路茫茫,命運未知,死死生生離離合合,我們來訂立一個約定吧。與你雙手交相執握,相伴直到老去。”

寧瓔的死讓她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死生契闊”,用兩條鮮活的生命書寫的一個契約,一個多麼哀傷的謊言、無力的承諾和美麗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