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大叔(1 / 2)

想起大叔,我的心裏感到隱隱的痛.

叫他大叔,因為他是我的堂叔,有父母二位,大叔是他們唯一的兒子。我叫他大叔,其實他的年紀並不大,隻大我兩歲而已,他是和我從小一直玩到大的夥伴和朋友,我們一起度過兒時最短暫最快樂的時光,一起上小學、上中學。我們也有過相同的理想,隻是造物弄人,我們所走的又是不同的兩條路。

我考起大學到千裏之外的地方讀書,大叔就和著泥土的芬芳耕耘在這大山的深處,但並沒有影響我們的友誼,如今我的抽屜裏還有他蒼勁有力的字跡和他真誠的祝福。

大叔並不是一個隻屈服於日出而耕、日落而歇的人,什麼希望也刨不出的貧瘠的土地使他很失望,看著自己日漸黝黑的脊梁,不甘的心使他產生了出去闖蕩的念頭。就在一個非常寒冷冬天的早晨,大叔告別了妻兒和年邁的父母,從大山裏走了出來,奔波在天南地北之間,一個人在遠方漂泊,那時我剛參加工作不到半年。

剛開始一年多的時間他還寫信給我,從他的來信中,我知道他受過很多苦,很多折磨。但找到了錢,而且比在土地上所收獲的要多許多。他說:“我在外打兩個月的工,就比得上我在家辛辛苦苦幹一年。”

大叔在外掙了錢,也長了許多的見識。每次回到家,都要打電話到我的單位叫我回來,談天說地,暢所欲言,他給我講外麵的所見所聞和一些親身經曆的事情。他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不出去闖闖,真的是白活了。”

但多年的相思滿足不了他在家短暫的停留,於是,又在一個寒冷的冬天,他把兩個孩子托付給了白發蒼蒼、年邁的父母,帶著妻子(也就是我的嬸子)一起走了。

大叔來信告訴我,嬸子已經找到工作,一切都很好;外麵真是個精彩的世界,七彩而美麗;說起家鄉,對這片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有一種厭惡之情。他說:“在那片土地上,隻能是一輩子的貧窮和平庸。”

後來大叔的信漸漸少了,我知道他的情況也就越來越少,以至於最後完全沒有了他的消息。

又是一年的冬天,大叔回來了,身體胖了,穿了件很得體的西服,頭發梳理得很光亮,頭型象電視中的周潤發,看起來很瀟灑,隻是他的臉顯得有些憔悴。當我問及嬸子為何不一起來時,他的眼神有些迷亂:“你嬸子忙,我一人回來看看。”晚上我和他喝酒,他喝了很多,酩酊大醉。

大叔不象以前那樣隨時往我家跑了,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關在屋內不知幹什麼?有一次我敲開他的門,看見滿地煙頭,還有一瓶未喝完的酒放在桌上。他對我說:“一個人閑著悶得慌,喝點酒解解悶,”我看出他很鬱悶,有淡淡的憂愁瀉在臉上。

過完春節剛三天,大叔就走了。連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這一去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來,我沒有收到他的片言片語。

一個溫暖的春天,我回家鄉,正值菜花開滿遍野,到處一片金黃。走在四周一片金黃菜花的路上,我迎麵碰到了一個人,他的頭發如亂草般的又深又長,和大自然賦予的美景很不協調。走近了,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抬起頭,用有些凶狠的目光瞟了我一下,口中念念有詞從我身邊而過。我驚異地發現這人就是大叔,隻是他全然不認識我了,好象把我從他的記憶裏刪去了一樣,形同陌路人一般。

回到家我才知道,大叔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是嬸子送回來的,送回來後丟下幾百元錢,歇都沒有歇,連孩子也沒看一眼就走了。大叔剛回來時時常一個人傻笑,嘴裏嘀嘀咕咕的,深夜裏就大聲唱歌,唱歌了又大聲哭,頭發似現在一樣又長又亂,白天到處亂跑,晚上什麼時候回家的也沒人知道。後來他失去了理智,誰也不認識,隨時把兩孩子打得“嗷嗷”直哭,還把自己母親的手咬傷了,父親也被他拿著一根木棒追得到處跑……,現在倆老和孩子都跑到親戚那兒不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