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章言語難盡(5)(1 / 2)

伯息沒有躲,隻是那樣安靜地站著,仿佛一道雪中的剪影。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很可憐?”夜瑤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歇斯底裏的質問,“很可憐嗎?日子久了,連自己的模樣都要忘記了,整日整日徘徊在這望不見天日的宮牆之中,每日還要麵對殺死自己全家上下的仇敵……鹿伯息,你一定是覺得我很可憐,所以每次看我的時候,眼中才會帶著憐憫吧?”

伯息沒有回答,已然那樣看著她,動也不動。

“你怎麼不說話?”她竟露出一個輕盈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帶著往日少有的靈動,卻因身處這漆黑寂靜的雪夜之中,顯得愈發的膽戰心驚,“哦……你的眼神變了,除了憐憫,還有什麼?指責嗎?因為桐華台上發生的事情?”

“是,你還記得桐華台上,自己都做了什麼?”伯息終於淡淡開口。

“你看到這雙手了嗎?”黑夜之中,夜瑤偏著頭,動作緩慢地攤開雙手,展現在他的麵前,在月光和白雪的映襯下,她的手指仿佛一根根纖細晶瑩的白玉,帶著脆弱的華美。

伯息點頭。

“它真是沒用的廢物。”夜瑤眉頭微挑,言語中帶著冷酷的決絕,“因為它是廢物,所以沒有足夠的力量,如果可以,剛剛在桐華台上,我會一劍刺穿潘雲纓的喉嚨。”

“就算你真的可以當場殺死潘雲纓,那你有想過以後嗎?你身邊的人該怎麼辦?又怎麼脫得了幹係?”鹿伯息的聲音冷靜得讓人抓狂,“文曦,不要逃避,告訴我,如果真是如此,你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悔意嗎?”

“沒有。”她很快回答。

“你說謊。”伯息凝視她,“若你真的不悔,為什麼光是在宮宴上失態,就令你此刻的情緒大變?”

夜瑤沒有再說話,目光卻有了些許的動搖,還有被戳破心思後的惱羞成怒。

“文曦,千萬不要太過任性。”伯息不再似往常一樣上前抬手撫摸她的長發,聲音中反而帶著一絲冷酷的森然,“你任性的代價,不止是自己的性命,還有其他人的性命,既然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來到宮中這危險之地,該拋的便拋,該忍的便忍,你難道不知嗎?”

夜瑤冷道:“你也在教訓我嗎?”

“是,我在教訓你,你知道便好。”

“若是我將你的教訓當做耳旁風呢?”

伯息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你來到這裏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已無需我再多說,可你偏要同我耍小性子,就這麼任性下去,難道文丞相的冤屈在你看來已是那般不重要,是你隨意任性衝動的犧牲品嗎——”

話音剛落,夜瑤忽然渾身顫抖地尖叫:“滾開!別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伯息露出一抹苦笑,繼續道:“曦兒,你需要冷靜。”隨後黯然地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這片清冷的園子。

夜瑤一個人站在井邊,身後的晴錦和夜暉原是不想靠近,都盼著她一個人能想通今日發生的事情,可親眼目睹了她和伯曦的爭執後,二人竟都不敢向她靠近了。

看著她單薄柔弱的身影,二人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心想反正武力上夜瑤也勝不過他們,幹脆直接扛著回去的時候,卻見夜瑤麵無表情地動了動身子,調轉方向,一路走回月園了。

晴錦剛要開口,就聽夜暉低聲道:“我們隻管跟著她就好了。”

夜瑤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又酸又痛,偏偏因為寒冷這些感覺又不是那樣的難以忍受,隻有喉嚨幹澀的厲害,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現在的她不適合去思考任何事情,隻要睡一會,哪怕一小會,或許一切事情的思路就又變得清晰起來了呢?

她斷斷續續走回了月園,雖然知道晴錦和夜暉一直都跟在身後,可不知從哪出生出了一股抵觸的情緒,想起宮晏上他們為自己的衝動而想盡辦法,做足了解釋,就像伯息所說的那樣——難道他們都是她任性衝動的犧牲品嗎?

這條路,無論她走下去的方向是對是錯,都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月園還是那樣的安靜冷清,平日裏這個時候隻有一個太監提著燈籠守在門前,夜瑤將雙手縮在袖子裏,滿身疲憊,看也不看就徑直走了進去,卻忽然聽到麵前一個焦急的聲音越來越近。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快去看看皇上,他……咳血了!”盧晏慌慌張張跑到她的身前,肩上積了厚厚一層白雪,“那邊派了太醫過去,卻沒有一位敢隨意用藥,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