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從未見過如此不懂禮數之人。知曉她身份的幾位朝臣更是感歎:生得姿容角色又能如何?畢竟出生鄉野,不識大體。
隻有穆晟眼睛也不眨地望著夜瑤,麵上毫無鄙夷之色。
穆淩身邊的一位太監更是大怒,他高聲斥責:“站住!皇上問你話,你難道沒有聽見?不識抬舉!”
夜瑤冷哼一聲,毫無停頓,走得比剛剛還要快,可畢竟身子虛弱,腳下一個踉蹌,朝著地上摔了下去,好在夜暉眼疾手快,險險將她扶穩,隨後轉身對穆淩磕了幾個響頭。
“先請皇上恕罪,不要同小妹計較。”他的聲音也帶著些慍怒的味道,“其次還望皇上恩準草民同小妹先行退去,這烏煙瘴氣之地,我們一刻也無法再忍受。”
晴錦也麵帶憂愁之色,快步跟在他們的身後。
太監聽得目瞪口呆:“你、你竟敢說這桐華台是烏煙瘴氣之地……”
話沒說完,隻見穆淩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太監立刻噤了聲,退到一邊了。
穆淩並未動怒,也並未像眾朝臣一般麵帶鄙夷,隻沉聲問道:“何來此說?”
“皇上。”夜暉輕聲道,“草民同小妹隻是來自民間的兩位普通醫者,治病救人,乃是我們的本分,醫者同病者可說是心脈相連,若病者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便是對我們醫者最大的侮辱,更何況……”他同樣冷冷環視周遭官臣,“這些高官重臣們平日裏口口聲聲說為了皇上,為了天下,可明知道皇上身子正需平心靜氣的療養,偏挑著這個時候起了爭執,互不相讓,惹得皇上神思煩憂,我等草民無權介入宮中爭鬥,隻知如此下去,一番苦心皆要付諸東流,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且讓我們離去吧。”
聽了這番莫名其妙卻言有所指的話,無人不麵露羞憤,挑起事端的司馬康等人更是氣憤難耐,忍不住開口反駁:“荒唐!你一小小草民又懂得什麼?此乃國之要事,不說,便成了禍害!”
“那又與我們有何幹係?”夜暉毫不退讓,“草民雖然愚笨,卻也知酒後失言並非無心之失,若早起了這般的心思,何必又借著醉酒的由頭呢?這隻會讓矛盾更加激烈,令皇上更加煩擾罷了。”
夏炳之一時語塞,竟有了被戳破心思的難看,索性咬牙冷哼,不再言語。
“皇上,平日裏姑娘整夜的琢磨藥材,抄寫方子,為皇上的身子擔憂,已是極為勞累,近日瞧著皇上的龍體已是大好了,她心情也甚是愉悅,大有好轉的征兆,可今日……看著朝臣們苦苦相逼,皇上已是麵帶病痛之色,那姑娘日夜的操勞又算作了什麼?”晴錦也怯怯地上前叩拜在地,“醫者仁心啊!”
從頭至尾,夜瑤隻站在原地,一次也沒有回頭。
穆淩眼中閃過一抹黯然,又浮現了一絲憐憫,他望著夜瑤纖弱的背影,聲音如含了沙子一般喑啞:“如此,你們便退下吧。”
眾臣又是滿臉驚錯,可皇上的話,在這個時候,誰又敢反駁?
夜暉同晴錦早已驚出了滿身的冷汗,卻不敢走漏半點的神色,隻又叩頭作禮,扶著在一眾視線中緩緩走出了桐華台。
穆淩頭痛欲裂,整杯的藥茶灌下去也並未有些許的好轉,原本注意力全都放在潘雲纓、夏炳之身上的官臣們也終於注意到,麵前這位皇上臉色甚是難看,好像一陣冷風便能吹倒一般。
“今日潘太尉之事,朕心裏已經有了決斷,你們無需再爭了。”穆淩也身體的事情再瞞不過,索性順其自然,“隻是不要攪了這將軍、鹿帥等人的慶宮宴。潘太尉,家書一事到底如何,無人比你更清楚。你年事已高,前些日子早朝還常常因病缺席,就先在府中休息一段時日吧,至於月貴妃,朕瞧你身子也是病得有些嚴重了,回宮找太醫瞧瞧吧。”
月貴妃驚懼過度,又因跌在地上太久雙腿早已酸軟得無法站立,隻能完全靠在妗兒的身上才麵前站起來,一句“臣妾先行告退”剛剛說出口,就又聽穆淩繼續道:“朕的後宮一向安寧,也並無太多瑣事,這掌管六宮之權,便交與惠淑妃的手上吧。”
“皇上……”月貴妃雙眸含淚,絕望地喃喃道,“你果真要……”
“臣妾遵旨。”惠淑妃笑若春花,盈盈而拜。
潘雲纓同樣麵帶絕望,卻也知保住了小命已是禍中之福,況且沒削了他的官職,降了女兒的位份,還不算太壞。
於是他也隻能恭敬跪拜,灰頭土臉地退出了桐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