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鄺雲天打破沉默站起身,順便將蘇小莞滑落的鬢發挽到了耳後,為她掖了掖被子,放下紗帳,瞅著安息香快燃完了,又在鼎爐裏加上一把,他這一串動作一氣嗬成,蘇小莞連拒絕也來不及,就這麼看著他自然無比地做著這一切,完畢後居然還回頭對她微微笑了一笑,燭光中他的側麵輪廓美得驚人,象一幅籠罩著輕紗的美人畫,朦朧而不真實。
確實不真實,這樣的美,始終隻適合遠觀。
姚遠再沒有出現了,無論是從門口還是窗口,始終看不到他輕鬆一入的身影,日子慢慢地過了一天又一天,蘇小莞的日子過得和米蟲一樣舒坦,一顆心卻又如同怨婦一樣淒惻。
居然真的不再來看她,雖然每次他來都沒給他過什麼好臉色,但他當真不來,她又覺得日子仿佛少了點什麼樂趣,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來。
傷口逐步地愈合,恢複得很好,但結痂了之後卻很癢,整夜整夜地癢,癢得教人睡不著,王小丫同學是屬豬的,一睡下去就不知道醒,呼嚕打得震天晌,蘇小莞嚴重懷疑即使半夜把她抬去賣了,隻怕她也是懵懂不知。
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好打擾小丫的好眠,況且即使叫醒了她,也不能解決她的鑽心之癢,於是這夜又再度發癢的時候,蘇小莞便一個人爬起床,趿著拖鞋披著外套到庭院裏賞花賞月,炎炎的夏夜,在庭院內納涼是很舒愜的一件事,因此她賞著賞著,不知不覺就枕著滿院月光花香睡了過去,睡夢中似乎有一個人將她擁在懷中,溫熱的臉頰輕輕貼上她的臉,低聲道:“你還記得我麼?”
問的次數多了,在夢裏她偶爾也會反問:“你是誰?”
那人歎了口氣,說道:“我是高遙。”
這個夢真可怕,居然會夢到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個人,她從夢中赫然驚醒,周圍卻是清清冷冷,隻有她自己形單影隻,而當她起身時,身上卻有一件衣服悄然滑落。
原來真是有人曾經來過。
她困惑地揉揉眼,沿著花徑走了幾步,一輪明月掛在半空,寒星寥落,花木扶疏,於極清幽極寂靜之處,忽然傳出一縷細細的簫聲,輾轉纏綿,仿佛風過嗚咽。
蘇小莞順著簫聲走過去,百餘步外的亭子中,鄺雲天正在吹簫,他吹得極專注,身影寂寥容顏清瘦,仿佛是靜靜佇立的青竹,孤傲卓絕。
盡管知道是他好心為自己披上了衣服,如今她卻不敢打擾二少爺的雅興,隻靜靜地在一旁聆聽。
簫聲似有無窮心事流露,可惜蘇小莞一不解音律二不解風情,隻覺得依依呀呀地吹得很動聽,正好催她再次入眠。
這次夢裏卻沒有高遙了,隻有一片漫無邊際的荷塘,鄺雲天白衣飄飄站在水之中央,輕舟長篙劃破水麵,遙遙向她而來。
他含笑道:“小莞,你在等我嗎?”
畫麵一轉,白衣天使消失不見,姚遠騎著小黃馬從岸邊急馳而來,經過她身邊時利落地一伸手,穩穩地將她抱上了馬背,勁風刮過耳畔,周圍樹木人影急速後退,耳邊全是他曖昧的呼吸。
“小莞,跟我走。”
“不,這是我的小黃馬,你把它還給我。”
“它是我的。”
“不是,它是高遙的。”
“傻瓜,是他的,也是我的,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你是高遙,高遙就是你?”
姚遠邪惡地笑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線。
“是啊,所以你無論跑到天邊,我都會抓住你。”
“我不信。”蘇小莞扭過身麵對著他,眼裏是千千萬萬個不可置信,伸手就在他臉上胡亂摸著扯著,想從他臉上扯下一個人皮麵具下來。
麵具掉落的瞬間,她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