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株(1 / 2)

天還尚早,又有大雪覆蓋,天地灰濛濛相連,一片蕭殺之氣。又臨戰亂,皮毛市場早已不似往日繁華欣容。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又來去匆匆,誰也沒有注意街邊冰涼的雪地上躺著個衣衫襤褸小小乞丐。

那乞丐一身破舊的棉衣,手腳都在外麵露著。寒風吹過,她哆嗦了一下,手抄的更緊,摟著懷裏的一口破碗,又沉沉的閉上眼睛,似乎睡的很香。

可林子騰和秦平的說話聲隨風送至她耳邊時,她卻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嘴角掛著一絲轉瞬即逝的笑,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沈複說的不錯,他果然來了!

路上濕氣氤氳,夾雜著滾滾水氣,渲染出一片撲朔迷離景象。遠處有低聲輕嗚的聲音,被層層霧氣割裂成空洞飄渺的片段時隱時現,似淒涼的招魂聲,又如忘川河絕望無助的吟唱,陰冷無常。秦平驚恐的望向遠方,結結巴巴地問:“什麼聲音?不會是鬼吧?”

“人世間哪有鬼怪?”林子騰耐著性子回答說,“更何況是白天。”

“怎麼沒有?”秦平擰著脖子說,“阿宜蘭大將軍滅薩以利部族時,不留一個活口,少爺知道兩國死了多少人嗎?地獄裝不下,閻王審不完,那些將士無處可去,自然在冥界、人間兩處遊蕩,哪管他什麼青天白日?我說公子您哪哪裏不好去,哪裏生意不好做,非要來邊城來,這不是鬼門關嘛!你聽你聽……那聲音近了……快逃吧咱們……”

阿宜蘭滅薩以利?!小乞丐內心一沉,臉上似乎籠罩一片陰雲,正如這濛濛天地一般。林子騰兩人似乎還有話說,她不得不平複心緒,繼續聽他講下去。

林子騰一把拉住秦平,笑道:“急什麼?凡人死後才能見到同類,你我生前有幸瞻仰鬼神是何物,豈不壯哉幸哉?!”

哭聲漸行漸至。有一年輕女子伏在一副白布覆麵的擔架上哭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身旁有一個年長的男子陪著她不停的搖頭歎氣。他們身著漢服,卻說彝蘭語。兩人咕嚕咕嚕說了半天,林子騰連一個字都沒聽懂。看來,在邊城不懂彝蘭語,或者身邊沒有一位懂彝蘭語的心腹,真是寸步難行。

那男子越說越嚴厲,女子也不甘示弱。想必她剛剛失去至親之人,情緒激奮,說出的話顛三倒四,到最後居然夾雜著兩國的言語顛三倒四,措辭混亂。好在這時,兩人越走越近,林子騰便聽見那女子哭嚷道:“……和我們彝蘭親近的人就該死?……阿興哥對我很好很好……他怎麼會死……大哥……我一定會找出真凶……”

隻言片語中,林子騰便猜出這事情的始末。他們是兄妹兩人,妹妹和一位名叫阿興的漢人兩情相悅,卻遭到了家族的反對。情郎阿興死於非命,癡情女立誌要為心上人報仇雪恨,自然又遭到家族的阻撓。

來到邊城之後,林子騰隻認識一位叫“興”的人。昨晚沈興已離開客站,回寧村老家。難道路上。。。林子騰突然十分緊張,緊張白布之下的這位“興”有著怎樣的尊容。

思忖間,“嘩”一聲,那女子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匕首,一臉寒色對她哥哥道:“滾……你再說這些不中聽的話……”

男子還要再說,匕首陰冷的光芒閃過雙眸,他歎了一口氣,終於在妹妹仇視的目光之下悻悻而去。正在兄妹二人相互糾纏之時,林子騰不再猶豫,一個箭步跨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開死屍上的白布。

死者是一個時辰前遇害的。

死者的確是名男子。

死者也是位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