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也怒極而笑,反唇相譏:“怎麼,聶知縣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王班頭撿起簽牌,快步走到聶豹的跟前,小聲勸道:“縣尊息怒,這徐陽是秀才身份,是不能用刑的。縣尊不如行文南直隸提學官,革去他的功名,然後再對他用刑。”
聶豹卻是鐵青著臉,閉口不語。
王班頭知道他是在等著自己遞台階,便提高聲音道:“啟稟縣尊,方才仵作來報,死者的屍首還未勘驗出結果。此外,卑職也需要時間尋訪人證、物證,還望縣尊寬限幾日。”
聶豹鐵青的臉色這才退下去,然後又一拍驚堂木道:“由於涉案雙方各執一詞,一時難以定論。將參與械鬥的一幹人等暫且收押,待仵作勘驗出結果,並尋訪到新的人證、物證,確定殺人行凶者,本縣再行定案。退堂。”
見聶知縣退讓,徐陽卻越戰越勇,繼續諷刺道:“幸好學生有個功名傍身,若學生隻是一介草民,今日豈不是真的要被屈打成招。聶知縣可真是華亭縣的好父母啊!”
聶豹恨恨地瞪著他,咬牙說道:“暫且不論你殺人行凶,就憑你在此咆哮公堂,本縣就可以行文南直隸提學官,將你的功名革除。你就等著做草民吧,哼。”
說罷,聶豹重重地一掃衣袖,離開大堂。王班頭則指揮堂上的衙役將實際參與過械鬥的一幹人等收押,包括吳家兄弟兩個原告。這當然是王班頭鑽了空子故意幫徐家了,收人錢財,雖說不能與人消災,但總得幹點力所能及的事嘛。
吳家兄弟大聲地抗訴卻遭到衙役的一頓胖揍,隻好乖乖地去蹲班房。至於沒有實際參與械鬥的一部分徐家人則被釋放,而徐陽雖然是被告,但有功名在身,沒有定罪誰敢捉他。
徐家一行人走出衙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仲春時節,晚上還是很冷的。眾人都畏縮著身子慢慢往回走。剛才受了一場驚,這會兒大家的談性都很濃。從對那幫泥腿子的痛罵談到對二公子的敬佩。
徐家雖然有錢有勢,但從來不敢和官府對抗。但是今日,二公子竟然在大堂上和縣太爺唇槍舌劍,最後駁得縣太爺啞口無言,幾至當場失態。那可是縣太爺呀,在徐家下人心裏那是天一般的存在呀。可這天一般的縣太爺氣得七竅生煙,卻愣是不敢對二公子打板子。
要說家裏還是得有一個有功名的人,隻要有二公子在,徐家以後還用怕誰。
徐家下人想法簡單,見識短淺。但作為管家的徐福卻得考慮長遠。如今徹底得罪了聶知縣,這個官司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萬一二公子真的陷進去了,該如何是好。
回到徐府後,接風宴自然是免了。李祿第一時間跑去向徐夫人報喜。待到其他人也紛紛散去,徐福忍不住向徐陽抱怨道:“二公子,你今日太衝動了。正所謂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雖說你有功名在身,但聶知縣要捏死你也容易得很。”
“是我衝動了。”徐陽承認自己的錯誤,這些天遭受了這麼多變故,剛才一時激動,確實沒控製住。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就沒什麼好後悔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徐福見他嘴上認錯,麵上卻沒有任何認錯的態度,心下十分惱恨:這小子現在越來越不受控製了,得想個辦法。等這官司一了,再也不能讓他隨意出門了,還要找幾個可靠的人跟著他。
徐陽卻渾然不知自己的自由很快就要被剝奪了,依然慢慢地打量著周圍的景物,隻可惜現在是夜裏,光線太暗,什麼都看不出,隻能等到白天再來欣賞這座豪宅了。
徐福叫來一個小廝領著徐陽去住處,自己則回去找人商量案子的事。徐陽被帶到一間偏院,院子並排著三間大房,中間那間亮著燈,想必是自己的住處。
伸手推開門,就見一張小圓桌,桌上擺滿了各種菜肴,老白坐在桌旁,一手拿著一個雞腿,一手舉著一個豬蹄,正啃得滿嘴流油。
正在享受美食的老白一驚,待看清來人後,趕緊伸過他啃過的那個雞腿道:“小白,餓了吧,快來吃,這個給你。”
徐陽一看,被氣樂了。這個老家夥在碼頭的時候說自己腹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乞求官差放他離開,官差看他滿頭白發,不像能打架的人,便放了他一馬。沒想到他竟然躲在這吃著大魚大肉,一點也沒有為自己擔心,真是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