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東臨大海,西望太湖,南控嘉杭,北倚姑蘇。水路發達,交通便利。自宋元以來,便是東南名邑。商旅輻續,物阜民豐。
由於水路貫通,徐陽一行人乘船直達鬆江府城內。城內的水係更是四通八達,支流眾多,若外地人第一次在此行船,肯定是要迷路的。
船夫操船的技術很好,船行在水上四平八穩,絲毫感受不到顛簸。隻是船夫也是初來乍到,並不認識路。所以徐福隻能站在船頭指路。徐陽和老白則是近鄉情更“怯”,嫌待在艙裏煩悶,便也站在船頭看風景。
水麵上大小舟船往來不絕,河道兩岸則是店鋪林立,行人旅客川流不息,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其繁華相較浦子口又勝了幾籌。徐福手指著前方介紹道:“二公子請看,這條河便是市河。市河橫貫東西,將鬆江城分為南北兩半,是鬆江城的主幹道。鬆江的商鋪市場盡皆雲集於此。前麵那兩家掛著‘徐記’字號的就是我徐家的產業。”
徐陽和老白隻是點頭稱道了兩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來的路上,徐陽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向老白和盤托出了,所以,老白現在也跟徐陽一樣忐忑不安。本以為是來享福的,現在卻變成了來冒險。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靠行騙為生,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徐福也看出了他們的緊張,便故作輕鬆地安慰道:“二公子不必緊張,家裏除了李氏,沒人敢懷疑你的身份。李氏的那個外甥畢竟是外人,爭不過你的。至於徐氏族人那邊,倒是要從長計議。不過徐氏族人與我徐府往來並不多,名為同族,實為陌路。我量他們也不敢撕破臉來爭。”
“是,大管家言之有理,有勞大管家掛心了。”徐陽隨口敷衍道。
徐福在意的是“成”,在於徐陽能否蒙混過關,順利接掌徐家的產業。至於失敗了以後徐陽會有什麼下場,他是不會多考慮的。到時候隻要把罪名往徐陽頭上推,說是徐陽蒙騙了他就行了。
而徐陽擔心的卻是“敗”,要考慮萬一失敗後自身的退路。所以兩人各懷心思,說的話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船又行了一陣,徐福便讓船夫右轉,然後對眾人說道:“前麵不遠處就是德豐橋,徐氏族人就聚居於此。過了德豐橋就可以靠岸。岸邊那座最大的宅子就是徐府。我前幾日已經向家中去信,家中想必已經知道我們今日抵達。”
“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來迎接,我們該不會吃閉門羹吧。”徐陽有些擔憂道。
站在旁邊的徐仁義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徐福則胸有成竹地說道:“李氏和她那個外甥或許不會來,但其他人嘛……哼,除非他們不想在徐家幹了。”
徐陽聽他稱呼徐夫人一口一個李氏,顯然是不把徐夫人放在眼裏。而且從他的口氣來看,似乎在家中是擁有極高權威的。呃,以前還覺得他是個大大的忠仆。現在看來,這不是奴大欺主嗎?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老白悄悄拉了徐陽一把,把他帶到一邊,小聲說道:“小白,你可知道,徐秀才的屍體不見了?”
“什麼?”徐陽神色詫異地說道:“不是裝在箱子裏嗎?徐大管家說要妥善保存,以便日後擇一吉穴入土為安。”
老白嘿嘿一笑道:“老夫把船艙上上下下都找過了,連箱子一起都不見了。”
“怎麼會?”徐陽百思不解:“莫非還有人偷屍不成?”
“自然不會有人偷那東西。”老白斜眼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徐福父子,更加小聲地說道:“隻怕是有人在毀屍滅跡。老夫當日便發現徐秀才的死很不尋常。老夫向船夫船娘打聽過,這艘船是雇主的,他們隻是在安慶被臨時雇傭的。一路行來,他們從不知道船上還有一個徐秀才,也從未見過徐福父子請大夫。”
老白捋著花白的胡須,分析道:“徐秀才是在浦子口才咽氣的,之後才有了李代桃僵之事,徐福父子為何從安慶時就將徐秀才藏起來,不讓船夫知道?其次,徐秀才既然病重,徐福父子為何不延醫問藥,坐看其病亡?”
“你是說,這一切早有預謀?”徐陽恍然大悟。
老白給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笑道:“孺子可教也。這父子二人實在太過歹毒,他們今日能害了徐秀才,明日就能害了你我。所以,須早作防備。”
徐陽整個人已經天旋地轉了,本以為這回終於轉運了,輕輕鬆鬆地逃出了浦子口,而且還變成了富家公子哥,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沒想到,實在沒想到,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掃把星終究還是掃把星,根本不該抱有任何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