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嫣然但見他眼神閃爍,可見是懷疑了什麼,於是便輕言柔語道,“公子莫要多想,為今之計,該多多修養,否則這內傷,如何能盡快好起來?嫣然便在此處相伴,公子大可安心。”
上官雲瑞隻好點頭,閉起了眼睛。她居然對著他笑了?彌足珍貴的暖笑呀,饒是閉著眼睛,眼前還可閃現端木嫣然那雙眸子,楚楚動人,璀璨奪目,隻是疲倦的眉宇間,卻又隱隱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究竟是什麼?
遙想當年,隻有八歲的她,便瞬間讓他產生“遺世獨立”之感,她本該是幸福的,高高在上的郡主,卻因著年幼喪母,後母欺侮而蒙上層層陰翳,時隔多年,今日的她,那種熟悉的淒涼感,再次直觸他的心靈深處。
心中猶如生出了千頭萬緒的亂麻,毫無頭緒,心亂如麻,她不肯說,他亦不肯問,隻是被這心頭油然而生的無力感侵蝕著,無力自撥,多年前他無力將她從那孤獨感中救贖出來,今日,同樣無法......
思緒紛亂,突然憶起兒時母親的模樣,巧笑嫣然,她跟端木嫣然一般,也是一位郡主,東商國主倚重,將那位郡主嫁給了父親,她也是父親唯一的妻子。
父親總說,莫要沉溺於感情之中,傷了男子的胸懷大誌,他也經常對母親若即若離,小小的他,便常常會看到母親人前強顏歡笑,人後獨自抹淚。
她那柔弱的身子,還有那一身的纏綿,弱不禁風,便是那鬱鬱的心病吧,父親整日將她拿個外人看待,除了他這個兒子之外,他誰都不信。
饒是如此,母親入殮那天,盛裝打扮,卻是爹爹親自主持的,他又何曾不知,在昏昏沉沉,長達半年的病榻纏綿時,父親常常長籲短歎,唉聲歎氣,情到深處,還能偶然聽得幾聲抽噎。
他們用一生,來詮釋了一個錯誤,從柳老管家的口中,他得知當年,倒是母親先看中父親,才會托皇帝賜婚,她用了短暫的一生,愛著那個冷酷的男人,為他洗衣煮飯,生兒育女。
而他,明明心中有情,卻為著固執的一個意念,誤人誤己,直至臨死,他那蒼老哆嗦的嘴唇,欲言又止,那渾濁的眼睛,瞪著的,是牆上的一張畫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那是一張永遠年輕的臉,她在畫中,綻放出最美妙的容顏。
如今的自己,和端木嫣然,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從十二歲那年的少年情懷開始,到如今的再次重逢,他逃得了嗎?
他從來認為自己跟父親不一樣,雖明白父親的立場,卻也怨恨父親對母親的無情,他常常這樣問自己,若將來有一天,和父親麵臨同樣的選擇,他會如何取舍?可否把悲劇變為喜劇?
或許身子太弱,在這般虐心的胡思亂想之中,上官雲瑞竟也再次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他終究還是醒來了,既如此,就表示他的毒,已然無大礙了,她本該功成身退,去犒勞一下自己同樣疲累的身心,隻是不知為何,她竟有些不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