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欲睡間，身邊的人都散了去，一段熟稔的腳步聲靠近，時千喻緩緩的醒神，注意著那腳步聲聲漸近，待到停在身前的時候，她驀地醒了，手心裏微微暈出了薄汗。屏息坐直了來，隔著紅紗就著燈火瞧，那身形，竟不是扈皋的樣子，倒有幾分他的模樣。
抬手欲掀開發間的紅紗，卻被他按住了，細細體會著那手心的溫度，時千喻越發的慌亂，待到那道力道逐漸轉移開來落在了發間，隨後自己眼前的障礙被揭除，那人穩穩站在麵前，眉眼間都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樣子，隻不過許是因為沾了些酒氣，此刻他的眼圈有些泛紅，身上的大紅喜服掩去素日的霜白寒涼，多了些生氣。
“你怎麼來了？”
喉間似是凝了千斤重，明明是欣喜若狂，到了嘴邊卻是一句像是嗔怪的話。
“我若是不來你當真要嫁進這扈府？”
她還想說些什麼，他卻是將她拉了起身攬入懷裏，溫存的氣息在身邊回蕩，喉間的百轉到了此刻已是眼底氤氳。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時千喻將臉埋在他的胸口，連日的委屈和擔驚受怕瞬間迸發，全然忘記了好歹也是兩人的大喜之日。
“是我不好。”
顧琚之在她耳邊呢喃，瞧著喜服下的身形愈發消瘦，眼底心疼，不過幾月的光景，卻又是瘦了，以前在麓山的時候何曾這般。
顧琚之語畢，時千喻又道：“你來這，麓山書院怎麼辦？”
“你還想得起這個。”聽著她抽噎的聲音顧琚之哂笑一番，“都交給何秋園了。”
“何夫子？”
“麓山在他手下會越來越好的，你不用擔心。”
“那你呢？”
“你想做些什麼？”
時千喻被他的話問的啞然，悶聲站著不知如何回應。顧琚之悄然笑開，依了兩人在木槿閣的樣子靠著床邊坐下，“你想做些什麼，我陪你去。你不是想雲遊嗎？江南，塞北，都可以。”
江南，塞北，都可以。
他的聲音飄入耳裏那麼不真切，時千喻抬望眼仔細瞧了他一番，目光落在那喜服上的圖案，“木槿？”
“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式樣嗎？”
時千喻語塞，原來，他都記得。原來，這山水迢迢的，他還是來了。
“先歇息，明天告訴你。”
時千喻的笑意落進他的眼底，玲瓏心事混雜桃李夜色，朝暮念想，如今終是成真，誰說世事隔山嶽，他終究還是來了。
“你怎麼來的？扈皋沒攔你？”
“明天告訴你。”
他的話語低沉，像是暗沉暮色裏的光亮襲來，卷走未知的淒惶與不安。
塞下的夜沉沉泛涼，沐雨般的清澈盤旋在屋內，言語間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兩人不知說了多久，許是不勝酒力，顧琚之先她入夢，均勻的呼吸聲鋪灑在耳邊，時千喻枕在他的胸口，低聲呢喃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次日，時千喻知道了原委，看著顧琚之一臉坦然的模樣幾欲鬱結五內，而後默默咬牙，不做多話。
“許你的事我說了，你要說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