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發現了,那抹在心口處隱隱作痛的感覺,叫做心痛。
他開始了重複涼歌之前的動作。等待。
他想,若她這次回來, 他便不會叫她再離開,如果她想要嫁人的話,那麼就由他來娶她好了,左右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這一等,就是三年。
後來他無數次想,若當時沒有猶豫就拉住了她,是否會是另一番光景。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回想起來,他這一生,有半生都在猶豫,還有半生是在回憶。
他終於發現她對自己的重要性時,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她。
像是一場鬧劇,他親手推開了她,卻又想將她再次囚禁。她的所有變化,他都一一看在眼裏,這全是因為那個人而並非自己,他終於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失去唯一能夠與她連接的那條絲線——她在逐漸舍棄同他在一起的過去。三年的等待,叫他終於明白了過去那麼多年來她抱著的是怎樣的心情。原來並非是自己不愛她,而是太在意而不知如何將她捧在手心,那些苛刻的要求和冷淡的反應,隻是自己一味的怯懦而已,他看她一步步長大,早已經將她變成了自己的掌紋,無法分割也抹殺不去。
他其實已經清楚地明白她已經不屬於自己,卻還固執地想要背水一戰,他不能失去她,即便是叫她恨上他,他也要將她搶回來。
他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東西自己是得不到的,但是這一次,他卻意外地感到恐慌,下了賭約施了咒法打定主意要將她留下,隻是明明已經將她握在手裏,可是為什麼,卻越發地感到害怕呢?
……
冥夙散懶起身,腰際龍鱗在明紫色的層疊絲絛中閃爍出五彩的光華,昴日星君已經盡職地將陽光明媚鋪滿琉璃瓦頂,流轉出騰騰的光暈來,曼妙的紫藤垂落一地,銀眸的神君輕輕閉了閉眼睛。
如何失去她的,他不想記起。
原來他總覺得自己不需要她,等到他真正覺得自己需要她的時候,卻永遠失去了她。
萬裏雪原血染十裏,她一襲紅衣鋪陳一地,黑發在鮮血中閃出明亮光澤,他自司命起,見過的生死別離不勝枚舉,卻從沒有哪一次叫他覺得這樣觸目驚心。
他從來沒有嚐過那種痛,仿佛胸口被利器生生貫穿,刹那間什麼也不剩,隻有來回呼嘯的風,在胸口空蕩的來回,撕扯著最後一點敏感的神經。
她在他麵前,穿著同他成親的喜服,都最後拚死也要保護的,卻是別人。
他終究還是沒有抓住她。
他低頭望著自己緊緊揪住胸口喜服的蒼白手指,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不能相信。
鮮紅液體滴落在素白的手背上——自唇角蔓延,像是綻開一朵殷紅的花,悄無聲息地在玉般的手腕上蜿蜒盛開。
她最後一句話竟然是要同他一刀兩斷?她太低估他了,冥夙他,想得到的東西,從來就不會放手。
她終究還是恨他。他將她從絡影帝座的懷中接過來的時候竟然不由地想要微笑,她終究還是愛他的,因為忘不了他,所以恨他。
她恨他。他覺得,即便是這樣,對他來說,也是夠了。
他總是領悟的太遲,太遲而來不及補救,這一切都是他活該,活該他愛她,活該他要用漫長無盡的一生來守候她,永遠不再歸來的魂魄。
不管怎麼樣,最後得到他還是得到她了,他覺得絡影真傻,即便涼歌轉世,她也不會是她了,且不說弑神的咒術能否保留仙元的完整,即使能夠轉生,她也再不是從前那個涼歌了,那個他唯一的涼歌,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