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就在這裏等你。”了塵道長微笑著說。
洛馬站起來,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回到博物館去。
他花了半個小時寫了一份藏品備忘錄,又寫了一份鑒定報告,查閱了堆積如山的報告和一堆需要回複的電話,看來法律顧問的事兒今天是顧不上去見麵了。處理完了最緊急的工作之後,洛馬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在他出門的時候,他看到部門經理那憤怒的麵孔,算了,看來他們一定會解雇自己了。洛馬心裏想著,悶頭離開了博物館。
了塵道長在小湖邊徘徊著,直到洛馬來找他。他什麼都沒有問,任憑洛馬帶著他穿過大街,找了一輛出租車,帶他來到了洛馬的公寓。也許現在公寓並不安全,可洛馬實在找不出更好的地方,在這裏,他起碼可以鎖上門,把電話放在手邊,隨時可以把電話撥出去,爺爺和黑頭的電話,他都存在了手機裏。
讓他吃驚的是,了塵道長竟然接受了他給的啤酒,慢慢地從玻璃杯裏喝著,洛馬沒有拉開遮陽窗簾,這樣屋裏顯得有點暗,任何監視他窗戶的人都不會發現屋裏有人,但這樣卻製造出了一種洛馬根本不想要的憂鬱氣氛。
“現在,我們從頭談吧。”了塵道長說。
洛馬把信封掏出來,把那幾張紙攤在桌子上,了塵道長拿過來,那是一些了塵道長從某些書上複印出來的複印件,“你確定,我們所說的是同一隻青牛麼?”了塵道長問。
“我不敢肯定,但我想應該是。從我的專業鑒定角度來看,這隻青牛確實大有蹊蹺。”
“這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麼?”了塵道長追問了一句,他想知道,這隻青牛對洛馬到底有沒有產生影響。
“這並不改變青牛的性質,或者他本來存在的目的,拯救,激發信仰,我想這些可以解釋為什麼知道它由來的人都會不惜殺戮也要得到它,它的年代久遠到我們無法想象的地步,它應該成型在那些仙丹修練出來之前。”
“你是說,仙丹是在它的基礎上煉製出來的?”
“對。”
“怪不得它會擁有那麼超凡的能力……”老道士話中那平靜的敬畏穿過昏暗的光線,先是讓洛馬渾身發冷,然後又讓他很生氣。
“如果你選擇相信的話,那麼是真的了。”
“為什麼不相信呢?”
“因為聲稱是聖物的東西數不勝數……從古到今,這樣的傳說難道還少麼?”
老道士攤了攤手,“毫無疑問,很多所謂的聖物都是假的,但有些很可能是真的,青牛有一種力量,你親身感受到,那力量來自於某處,我們完全未知的某處。”
“來自信仰!”洛馬堅持道,“不是麼?青牛激發信仰,那力量是神賜予的,青牛本身沒有力量,和佛陀的手指骨或者舍利子一樣,本身不存在力量,但信仰賜予了它神力,從而也賜予了接觸到它的人以神力。你記得佛陀剛開始傳道的時候,是禁止跪拜任何神像的麼?你記得鼓盆而歌的莊子麼?後世也有好多禁佛滅道的大運動,南朝……唐代……我並不支持什麼毀滅,但他們這樣做是有道理的,而且他們強調了朝拜和崇拜的不同,朝拜,是你能對神像表現的崇敬,而崇拜,是指很正的崇敬,為神所獨享,對嗎?這個神是我們靈魂上的神。”
了塵道長吃驚地放下了酒杯,顯然他沒有想到,洛馬會想到這麼多。
“孩子……”了塵道長表情嚴肅地說,“你的觀點我懂,但我不得不說,你的推理是錯誤的,當然,青牛不過就是鑄造的青銅器,本身並沒有價值,但你不能把那些和神相提並論,一旦我們談論的話題涉及到神,那就已經超出了任何哲學思辨的範疇,那是一條界限,跨過了那條界限,我們就不能用現在的邏輯思維再去推理和判斷了,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怕,也沒有什麼比這更珍貴的。”
“不管對或者錯,我隻想知道,為什麼我要相信它是真的和神有關呢?這不符合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和思想。”
“你從小接受的教育和思想又是什麼呢?辯證唯物主義?”
洛馬閉上了嘴。
“辯證唯物主義的核心又是什麼呢?”
“實事求是。”
“那麼什麼是實事求是呢?是眼睜睜的看著事實不去承認,還是一切靠事實說話?到底什麼是事實呢?是過往的經驗論?還是用公平的眼光看待新發生的事情?到底什麼才是實事求是?”
洛馬沉默了半天,“可是……你給我看的這些複印件,到底是從何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