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沿著順時針方向,走到存放燈籠的土龕旁邊,找到燈籠,上麵糊的紙已經有被撕破的地方,蠟燭也隻剩下小小的一截,但是如果能找到火柴盒的話,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剛剛在地道裏傳出來的火光已經消失了。
刀子在身上摸索著,幸好,火柴盒還在。刀子擦亮火柴的一瞬間,感覺整個地道像是打了一個小小的閃電一樣,慢慢地,蠟燭的火焰變亮了,好像整個地道都瞬間變得溫暖起來。放著骨灰的架子也驟然間變得明亮起來,不遠處的架子邊上是樓梯,這個樓梯應該是在修建清風觀的時候,道士自己修建的,直通到大殿的神壇背後,這個通道刀子早就聽人說過,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刀子拎著燈籠慢慢地向前走著,那些古老的道士的屍骨在一旁沉默地、警惕地看著刀子,對於地道中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他們沒有聲明反倒顯得更加神聖,好像是死亡能夠淨化一些邪惡和罪行一般。
也許這些骨頭的主人在生前也都和我一樣,刀子在心裏想,一樣自私、無知,一樣策劃著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陰謀,也一樣會動不動就發火,像條覓食的狗一樣,生兒育女、偷盜、殺人、最後死去,一代代都是這樣的。人不會因為已經死了就被當成是好人,而且那不過是些殘骸,隻不過是些死人骨頭罷了。
過道的另一端,火燃燒的聲音變大了,刀子能看到樓梯上滾滾的黑色煙霧,刀子順著樓梯往上爬了幾步,拐了個彎,發現上麵的門竟然有光透進來,這說明有人是從這裏鑽進地道,或者是從這裏逃了出去。刀子走下了台階,捂著嘴,繼續往地道深處走去,身子幾乎貼到了地麵上。
然後他就發現了痕跡:是血,燈籠晦暗的燈光中有幾攤黑色的東西,最後幾節台階上也有。刀子越往前走,刺鼻的血腥味越濃,他不能久留,他害怕自己會在濃煙之中窒息,他盡可能快地把自己經過的地方--很多彎彎曲曲的地道分叉--搜查了一遍,很快,他就發現了他最害怕看到的東西。
在最靠近地道裏麵的地方,存放著的應該是最古老的屍骨,在那兒,刀子在地上發現了黑色的道士服。他小心翼翼地把燈籠放下,動作變得遲緩了,他努力克製自己的情感,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夾雜著濃煙的空氣,然後在他的兄弟身邊跪了下來。
玄風道長一動不動地趴在地道的角落裏,刀子把他的身子反過來,他牙關緊閉,臉色慘白,刀子的右手在他背上摸到了一個傷口,再拿出手來的時候,上麵沾滿了鮮血。在燈籠微弱的光線照射下,那張臉顯得過於蒼白,目光呆滯,顯然已經失去了呼吸。刀子閑著的那隻手條件反射地遮在了兄弟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眼睛裏有眼淚流下來,刀子努力不讓眼淚模糊自己的視線,這才能看第二眼。
喉嚨附近有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傷口,讓人不忍心看。這種傷口一刀致命,並且可以讓人瞬間失去戰鬥力,讓受害者很快就失去抵抗力,這種傷口刀子再熟悉不過了,他自己就好幾次用這種方式傷過人,並把這個本領教給了他的徒弟小刀,他又想起了小刀那孤獨落寞的眼神,那眼神之中似乎藏著很多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的東西。
痛楚感在刀子的心裏膨脹開來。玄風活著的時候,兩個人經常發生爭執。玄風並不同意刀子的鬥爭方式,不喜歡殺人,不喜歡因為刀子的這種方式給附近的村落帶來的災難,他覺得刀子的行為隻會讓本來就瘋狂的鬼子變得更加的瘋狂。但他為了刀子和手下兄弟的安全,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做他們的眼線,為他們祈福。
刀子明白,他們的信仰不同,選擇的生活道路不同,除了血緣的本能聯係之外,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他們可能會形同陌路,但刀子知道,自己寧死也會保護自己這個矮小但是善良的兄弟。
可是……如今,他卻讓自己的兄弟在自己的眼底下死去,並且是死在了自己的刀法之下,刀子閉上眼睛,再一次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死在刀下還是要比死在火裏或者濃煙裏要好得多。不過,刀子感覺自己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從地下的痕跡看得出來,這一刀出的並不利落,傷痕不夠規則,以小刀的刀法,應該是可以一刀斃命的,可是他卻選擇了更殘忍的一種方式,沒有讓玄風立刻斷氣,而是看著玄風拚了命從台階那爬到了這才死的,因為流血過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