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
“咳咳咳......咳咳......”
小蘭又打了兩壺熱水,小步跑進芸生的屋子,小如接過水壺轉身將水慢慢倒進浴桶裏。
念念咳了兩日,醫生說是低燒,先前開的西藥吃了兩頓便吐了個幹淨,再不肯吃。這日換成了中藥方子,加上熱水藥浴驅寒,但願能快些好起來。
“咳咳咳......小嬸嬸,我難受。”
“再堅持一會兒,等泡完澡乖乖睡一覺,就不難受了。”
孩子病懨懨地靠在浴桶裏,渾身無力。
“三少奶奶真是狠心。”小蘭心疼歸心疼卻沒忍住嘴。
嘀咕聲落進芸生耳裏,芸生將手中的浴巾遞給小如,起身走出去,不由拉下臉道:“念念那日在院中究竟坐了多久?”
圍著浴桶的屏風上特地又搭了幾條厚實的毛毯,掩住了談話聲。
小蘭站在跟前一顫,“少夫人......”
“出了事,大家都不好受。你既是三少府上出來的,便更應該第一個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小孩子沒個分寸輕重,連你也不懂?”
小蘭自知理虧,愧疚地埋下頭。
芸生緩了緩臉色,又道:“從現在起,不管人前還是背後,都不準再議論三少奶奶的事;別的也不用你做了,小小姐就是你全部職責。這次暫且不與你計較,若再出差錯,就不必留在這兒了,我立刻叫人將你送回大帥府。”
小蘭得了教訓,嚇得連忙點頭:“是,少夫人。”
李景雲倚在門邊看了好一陣,待小蘭悶聲提著水壺跑出去,他方才輕慢笑道:“可真有你的。”
“前陣子,哥哥我百般心思替你打抱不平,原想借機幫你摘了‘少夫人’這虛名,恢複自由。”他輕車熟路坐下,撥開桌上的水壺蓋瞅一眼,“可你倒好,聽小丫頭叫上幾回小嬸嬸,倒真當上癮了?”
芸生腳步略一停頓,給小如使了記眼色:“給念念把衣服仔細穿好,抱進裏屋床上捂嚴實了。”
掃一眼神態閑散的李景雲,回頭又叮囑道:“被窩是洗澡前暖好的,要是涼了,你趕緊再去廚房灌幾個暖瓶來。”
她忙前忙後,終於得以坐下,提起茶壺正要倒水。
“空的。”李景雲托腮斜目打量起芸生,“小白,你不欠秦家的,為什麼還要做這些......我當真是看不明白了。”
芸生放下杯子,遠遠看著小木床上正在午睡的小初,長長歇了一口氣。
“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她避重就輕道。
“那你的孩子就不無辜了?”李景雲漫不經心敲著桌麵,“葉家的人如今同秦家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此時不走,往後更難脫身。”她麵上神情轉瞬低落,他思量著又道:“不過,依著秦家如今的處境,倒還有另一種情況......”
她睫毛輕扇,想起他那晚說的話,難道真做了那樣的打算。
“你若是等得了,便等那人死後再走,也不遲。”李景雲刻意放緩語速,“且依著他的性子,生前一定會替你們安排妥當,護你們母子周全。”
他見她沉默,有意無意敲打道:“但人若是真死了,死後的事,又有誰料得準呢。”
李景雲別過目光,好在孩子病了將她困在府上,自然還不知接連幾夜城中的暴亂。今晨一早出城便見城牆上吊滿了屍體,個個臉色烏青,死不瞑目......上百號的人命,弄得人心惶惶。他是早已司空見慣,不過這北地確實又快要變天了。
起身邁過門檻,李景雲刻意一頓:“就怕到時,再萬全的法子也難保萬無一失。小白,不如趕緊再考慮考慮,眼下到底我還可以幫你。”
雖猜不透秦嘯川這人究竟是個什麼心思,但李景雲知道那日的激將法還是起了作用。
“他,今日會來嗎?”
好一陣後,芸生終於艱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