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川望著她臉上純潔如初的笑顏,黑絲緞般的長發已過腰,幾縷墜在臂彎裏,仿佛當年那兩條長辮子似得搖蕩著。突如其來的酸澀漫過心田,她在他眼中仍似個小姑娘一般,卻替他生下了小初。
這一刻,不管她還如何想他,他隻知道心裏那些埋怨和恨意都漸漸消退,叫她懷裏那個小小的人兒抵消了。
“……爸爸。”
關門的聲音引得小初扭過頭,失落地掃了一眼空蕩的屋子,最後看向那扇關上的房門,不舍喚道。
“媽媽看,爸爸!”爸爸不見了。
小初急得捉起母親的指,抬手指向那門。
小初一聲又一聲爸爸引得她失魂落魄,那人下樓的腳步聲傳上走,芸生知道他走了。他離開的時候悄無聲音,她是看見了,卻沒有叫住他。
她猜不透他接下來還想要做什麼,可他沒有權利關她和小初一輩子。她不欠他。
“少夫人,您和小少爺的晚飯,少爺叫我給您送來了。”
盧阿姨將飯菜端進了屋,簡短交代了一句便識趣地要走。
“等等。”
芸生已換下睡袍,抱起小初追出門去。
“少夫人,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這私宅裏所有人一口又一口的少夫人叫得她心煩意亂。
“他在樓下?”
如今敢這麼稱呼少帥的,也隻有眼前這位舉足輕重的少夫人了。
“回少夫人,少爺今晚沒有外出。”
“那你帶我下去,我要見他。”
餐廳。
秦信芳終於見著完好無損那人,喜上眉梢。
“芸妹妹。”她放下湯匙,忙使眼色吩咐道:“還不請少夫人入座!”
侍餐丫頭機靈,拉開秦嘯川身旁的空椅笑道:“少夫人請。”
秦嘯川已經用完餐,指間煙頭煙絲嫋繞,看了一眼來人,不驚不喜。
“你隨意。”
按熄才剛點不久的香煙,強迫自己不再看她,如此便不見她眼裏又開始泛濫的情緒。
她刻意挑了個隔他有三米遠的位子,沉默的給孩子喂起了餐食。
秦信芳猜她是有事要同秦嘯川談,於是善解人意地離開。
待人都走後,她終於正眼看他。
“你安排吧,香港還是國外,我隨便。”
秦嘯川放下報紙,輪指敲擊著桌麵,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就算是囚禁,我也不想呆在你身邊。”她以進為退,想著隻要離開他眼皮子底下,總歸還是有機會的。
“可以。”聞言,他漫不經心點頭應允,“把我兒子留下,你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我不管你。”
“不可能,小初必須和我一起走!”
“那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他刻薄一笑,“或許,你考慮考慮我當初的話,興許可以試著留下來。”
“少帥不要忘了,你已經有一對妻兒了!”她厲聲提醒他,可見他無動於衷,她亦被逼急了,瘋狂又道:“你當真要我留下來……可以!那我要你同葉文佩離婚,你敢嗎?!”他不敢的。他當年便為了那場利益聯姻,拋棄了她和小初。
哪知秦嘯川毫不猶豫道:“嗬,有什麼不敢。”
他走到大廳的掛壁電話前。
“——給我接線北平大申報。”
電話接通,報社負責人唯唯諾諾應聲。
“不是想采訪我嗎?明天召集申報全國分社記者,正好替我宣布一件小事。”
秦嘯川拿著聽筒,看向沙發間聞言慌亂彈起身的芸生。
“什麼小事?”
“哦,我決定宣布,同上海葉家小姐離婚。”
那一句重彈落下,他才不管旁人怎麼猜想,隻撂下聽筒,走向震驚到不可置信的她。
“你瘋了,你真是瘋了!”她抱緊孩子,隻想要逃。
他截住她的去路,“我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