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的反抗沒有用,隻聽見陸重青在他房門前落鎖的聲音。
“母親!”他聽見陸夫人的哭聲,忙又哀求母親。
陸夫人不忍心,歎氣走開:“大哥的話,你也好好想一想。如此為了那個人,值得嗎?”
值得嗎?
他慌了神,這一刻,竟開始猶豫起來。
寒涼的月光透進窗,他跌坐在地上,手落進那光影間,輕顫。
——陸醫生。
他眼前仿佛猛然一亮,恍然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方磚石柱邊的鐵護欄下邊。藍紫灰的素色裙裾,搖搖擺擺……盈動的身影過後,石柱上的金色門牌號尤為紮眼。
那晚,是重逢,亦是他去那位少帥府上出診的日子。
他第一次記下地址的時候便覺得眼熟,卻為了救人搶時間,未曾多想。今夜將回憶串珠似得細細串起來,才覺心驚。
她找來的時候,又豈會不知道?
“難怪,難怪……你找來我,說對不起。”
他諷刺一笑。
翌日。
吉時,將至。
一早便聽聞鄰裏閑話說,警司放了人。
芸生跌坐在客廳的木椅間,如釋重負。
她按照約定換上嫁衣,化了妝,盤了發。卻不知坐了多久,背脊已漸漸變得僵硬。
那一身紅衣耀目,裙擺散開如花,繡鞋上繡著五瓣花,花心作了一對孔方,花的一側是蝙蝠,另一側是一對並蒂花苞。寓意吉祥:福在眼前,佳偶成雙。這雙火紅活潑的繡鞋,還是楊老師選的花樣。凝著那雙繡鞋出神,牆外蕩來附近鼓樓的鍾聲,沉悶低緩的前調,漸漸變得輕快。
不知又坐了多久,鍾聲止了,吉時卻已過去。
她沒有等到要等的人來。
她知道,她或許等不到了。
抱著心中還猶存的一絲希望,起身走了出去。
卻不知是怎樣走上街的,也不知是怎樣走到正陽樓的。
她固執地站在那酒樓前等,卻隻有酒樓的夥計跑來問:“姑娘,喜宴究竟還開不開啊?!”
陸家沒有一個人出現,她心裏已有了答案,卻固執道:“再等等……”
不知站了多久,不知又說了多少個等等,她的身子越來越涼,麵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僵。
天色漸漸暗沉,她苦等了整整一日,如此,也算對得起他了。
正陽樓一街相隔的茶樓上,秦嘯川端坐在窗口,熱茶續了不知多少遍,終還是冷了。
寒風又卷來細雪,叫人毫無防備,瞧熱鬧看笑話的亦紛紛散去。街頭,隻留了那一抹紅影,如血刺目,仿佛是從他心頭剜出去的一般。
她臉色漸漸變得灰白,風刮在臉上像是一記又一記清醒的耳光:她做了她能做到的全部,如此也不再欠誰了。
“小初,媽媽真傻……”她垂頭低語一句,目光卻起了暖意:從今以後,她隻要小初。
她抱緊了雙臂,踩著塞了雪的繡鞋艱難邁動腳步,盤發被風吹散開,落滿肩背,卻更冷了。
雪花壓著傘骨細聲作響,沒一會兒的功夫街上便起了腳印,那人撐著一把黑色的英國長柄傘無聲走向她。
斜傾過來的寬大傘麵擋了寒風,她回頭,落進他眼裏的影,滿身狼狽。秦嘯川什麼都沒說,隻將她冰涼的手塞進脫下的手套,握上傘柄。
“我不會跟你走的。”
她終於回過神,丟了他的手套和傘,便隻留給他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