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她要嫁人了。”
她要嫁人了?她要嫁給誰......六姐的哭聲未止,可這一瞬他卻覺耳鳴得厲害,腦中隻留這一句來回響著:她要嫁人了。
不是訂婚,不是戀愛,是真的要做新娘了。
可她嫁的人,竟不是他。
數日後,修女院。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芸生回過神,“哦,沒什麼,可能有些緊張。”她有些不自然地掙開了陸耀華的懷抱。
“想不到,站在三尺講台的白老師,竟也會緊張?”
陸耀華刻意玩笑,芸生甩掉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緒,定睛看向他:“耀華。如果,我是說如果,未來興許還會有變數,那你......”會不會放棄她?
日子越是平靜無波,她就越是莫名的緊張。定好的喜酒就在後日,她必須做好所有的心理預防。
“你怎麼......問這個?”陸耀華搶過話,神情亦緊張起來。
見她突然的出神沉默,他臉色更是一白,連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驚惶:她,難道後悔了?
“別說傻話了,不管怎樣的變數,我都會陪你一起走下去。”這般若即若離的話讓人不安,他忙握緊了她的手。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這樣的認知,讓他呼吸猛地一頓。
“耀華,我過去......”她想向他坦白,坦白一切,坦白她和那人的關係。她得叫他小心那人。
陸耀華似乎不肯再聽她說下去,握緊她的肩急切提醒道:“過去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他要的是他們的未來,不是過去。
深深望著她那雙楚楚動人的眸子,一瞬情動,他抬手撫平了她的眉頭,順勢捧起了她的臉。
那一吻將要落下,後院刮起了風,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到她的背脊,森寒陣陣,讓人忍不住一顫。
她偏過臉那一刻,陸耀華屏住了呼吸。
“這麼美好的事,還是留到洞房花燭吧。”他溫柔一笑,唇擦過她光潔冰涼的額頭,又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我診所受托從德國買一批藥,今日剛剛運進城,可能會很忙。所以這兩日你就別出門了,後天......後天我就來接你。”擁她入懷,可這一刻心裏竟感覺不到滿,麵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了。
送走了陸耀華,芸生有些愧疚,明明已下定決心,為什麼會下意識躲開?她不該躲開的。回過神,抬手摸了摸額頭,那一記溫熱的吻也已變得冰涼。愣愣地收回手,唇邊浮起一絲苦笑,天空又落起鵝毛細雪,飄進她的眼,酸脹得厲害。
當夜,火車站。
“--你們幹什麼?!”
搬卸清點貨物的診所員工駭得方寸大亂。
“--陸醫生!陸醫生!”
“哎......這些人要做什麼呀!巡警怎麼不管?!”
望著遠處無動於衷的巡警,陸耀華臉色一驚。
“......別動我們的貨!”
“我們是北平警司的人,有人舉報,城東有診所涉嫌走私通敵,在場的人一個也別想跑!”領頭的人亮出了搜捕令。
陸耀華旋即反應過來,闖上前解釋道:“各位許是鬧了什麼誤會,這城東可不止我們一家診所!”
那巡捕揚臂推開了陸耀華,“把他們卸的貨抬上來!”
“是!”警員暴力撬開了木箱,拎出裏麵的玻璃瓶遞給隨行來的西醫,“查一查,這是什麼藥!”
“報告長官,這,這是禁藥!”那醫生盡職的又細細端看起瓶身的標簽,“而且不是德國的,是扶桑生產的生化品,若流入民間,恐引起瘟疫!”
“不可能!不可能!”跌撞走上前,那巡捕亦沒再攔他,眼睜睜看著警員撬開了所有的箱子。
‘鐵證’當前,陸耀華百口莫辯。
“--通通帶走!”
警員壓著人往前走去,巡捕緊跟其後,卻在經過月台遠處停靠的一輛黑色雪弗蘭時,稍作停頓,對著車窗行完一記軍禮,方才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辦完事的高勝鳴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忙驅車回了私宅。
“九少,那接下來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照警司的規矩辦。”
他的語氣輕蔑,端著手裏的酒杯,自嘲一笑。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探視。”
望著杯中旋轉出氣泡的液體,他的眼神忽然變得迷離,抬手仰頭一飲而盡。
“砰”的一聲清脆,那高腳酒杯砸向書櫃的玻璃窗,兩敗俱傷,碎成一片。
“她一日不來求我,那人就一日也別想出來!”
他太恨了!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