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同女人的直覺雖是很準的,隻是可惜,直到後來她見小九那樣子,才猜想到他們之間應是存了誤會。
小九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他那樣的癡,不會。
會議室上座的椅背被人拉開,那人年輕的麵孔上精銳難掩,卻不坐,站在那椅子旁身量頂天,氣場逼人。
“大帥委以重任,由我出任少帥一職--帥印在此,誰還有異議?”
六姐仿寫的書函雖未露餡,但威懾力不足,此番一見帥印,一眾人便噤了聲。
“大帥貼身之物,豈會這樣輕易就交付給了小輩!”那叫方世均的中年男人額角縫了一寸疤,一瞧便是不易應付的角色。
這一聲驚醒眾人,座尾一直默不作聲的西北代表姚慶延見勢陰測測一笑,輪指貼過長桌桌角,趁機刁難質問道:
“單憑一張信函,一件死物,叫我們如何信服?!大帥不出麵,這事怕還是不妥吧?”
他得罪過那小子,若是叫他坐上了那位子,第一個開刀的,豈不就是他!這幾日的煙霧彈將他醉糊塗了,當下才醒過神來。
“大帥正在國外養調養,傷他的歹人還未落網。姚師長如此,莫不是刻意挑事?!”秦晉山喝道,一旁的常彪臉色亦不好。
“三少,這頂大帽子是否扣得太快了些,姚某不敢。不過忠言逆耳,九少到底還年輕,如何擔得起少帥一職?各位說是不是。”
聞言席間中立者有人諫言道:“三少為何不出任?我等覺得三少應比九少更為合適......”
“邊境一站,大敵當前,設計毒害大帥之子的人,老夫不知,還有什麼不敢。”氣氛一時僵持不下,門外又迎來一人,竟是姍姍來遲的馮裕鄉。
“少帥受任,老夫來遲了。”眾人紛紛看向那德高望重之人,卻見那人正對著秦嘯川行軍禮。
“大帥親口傳令老夫,老夫特來稟告諸位:從今以後,見印如人;持印少帥,權同大帥;違令不從者,逐出秦軍。”
“……”
天津變了天,北平卻沉寂如往。
芸生帶著孩子回了當年念書時候住過的四合院,哪知已換了人家,變成私宅。她無奈又到處尋住所,好一點的獨門獨戶租金是前幾年的三倍,她付了房費便付不起押金,無奈隻得尋了一棟混租樓。那樓是個帶著孩子的婦人做房東,夫家下海經商,留她和孩子守在北平家中,倒是精明,曉得就地起生意。婦人為了身家安全,向來隻收女租客,挑剔得很。這點倒是符合芸生心意。
“這入夏開了學,各地的學生都湧進京城,房源緊得很!眼下就三樓還有間閣樓,前幾年有些曬,不過我在樓下院裏種的那株爬山虎長起來了,現如今倒也還好。”
芸生想起入院見的那堵碧綠的牆,輕輕應了聲。
“姑娘年紀小哩,一個人帶著小娃娃要是有個啥不懂的,隻管來找晴姐。”
“謝謝晴姐。”房東一聽她說夫家也在外經商,起了同命相憐的心情,熱心得很。
“閣樓的樓梯就是有些窄,當心碰頭。”晴姐伸手護在那木簷上。
“我把行李給你放在櫃子旁,姑娘慢慢收拾吧。”
晴姐心細,見她有個幾個月大的孩子,便將自己孩子小時候用過的搖籃拿到這間屋裏備著。芸生心懷感激。
累了一日,終於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她抬頭打量起這間小屋,頭頂安了吊扇,可因小初她不能開。側頭將臉在肩上蹭了蹭汗,手臂酸得很,於是朝那搖籃走去。
“......嗯,啊嗚嗚......”小初沒睡過那玩意兒,剛放進去晃起來就驚醒了。
眼珠子悠悠轉了兩下,睜眼見了忙丟下東西跑來的芸生,哼了那兩聲便不哭了。
咿咿啊啊的吐著小舌頭抵著沒牙的牙床,她無奈抱起那個小壞蛋,打罵是不可能的,隻有狠狠地親了又親。
“小壞蛋,小壞蛋......”說他折騰她,可回回都是見好就收。
行李是收拾不了的了。她推開床上一堆東西,坐上去。小初軟綿綿地撲在她懷間,她和他都不舒服,於是卡著孩子的腋下將他換了個姿勢坐在腿上。麵朝外,又不肯了。揚起小臉癡癡地看著媽媽。於是又轉過去。
“媽媽在呢,小笨蛋。”她索性將孩子放進床裏,三麵有護欄,她擋在外側,正好。
小初已經會爬了,小胳膊小腿自然閑不下來。柔柔笑著瞧他,沒一會兒坐得累了,於是躺下,手肘卻壓著床上一紙折子。
她拎出來一看:是花旗銀行的存折。
秦家登報說她亡故,裏麵的錢,都被凍結了。要想用,得要去上海的總行開據,證明身份,才能恢複正常。
眼下,隻能靠自己。
“小初,媽媽有手有腳,不會讓咱們挨餓的。”
孩子爬過來撲進懷裏,小嘴甜蜜地親吻著她的身子,心間軟成一碗什錦甜粥,她已不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