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他,從前也沒見過。”搖搖頭,她不僅從前沒見過,其實往後也不太想見那人。
聞言,小衣卻望著院裏的盆景失魂落魄地應了一聲。
芸生起身便要回房,走時卻忍不住提醒道:
“賀軍長並非常人,心思不一般。小衣妹妹,你猜不透他的。”
小衣望向那抹玲瓏的背影......她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樣的地方住著,是因為有人想要她留下陪著那人。她其實什麼都知道,她其實還沒那麼笨,卻偏偏邁不開腿。
她隻是想啊,像她這樣普通的人,若是真撐著那點無人在意的骨氣走了,哪裏還再有什麼機會見他。
小姑娘視線漸漸垂下,地上落起了雨。
芸生回了屋,端起桌上的針線盒。小衣送的衣物就放在一旁,緞麵的布塊俏皮的顏色,男孩女孩都有,精致可愛。可芸生淡淡看上幾眼後卻怎麼都不願再動,隻拿起自己裁好的布繼續做第二件縫了一半的小衣裳。這一針一線在她之前的人生裏隻看著身邊的人在做,從前覺得瞧著十分容易的事,如今自己做起來原是這樣困難。
走一針縫一線,一晃神卻想到小衣失魂落魄的模樣,不一會兒突然又想起這些時日許久未露麵的聶大哥......一樁樁一件件,叫她終於起了疑心。
就仿佛好似有人......畫了一圈絕妙的牢,布了一場精心的局。
目的隻一個——將她困在這裏!
“啊......”針尖戳破瑩白的指腹,一珠深紅湧起,她忙用唇含住,心亂如麻。
這日落起了雨,窗外的淅淅瀝瀝伴有雷聲,天色沉得叫人發慌。
微光透進一間房,隻見房裏纖塵不染,臥具茶具也一應歸位。芸生一個人提前便清理好一切,之後又分幾次,才艱難收拾好簡單的行李,不過她早已下定決心,今日是一定要走的。
這天醒的早,隱隱伴有陣痛,下樓時腳步一下比一下沉,可芸生到底沒有經驗,還未覺察到有什麼不同。她心下隻記得之前暗自問清楚的事——金陵城中的教堂或修女院,是可以收留婦女和兒童的。她望向肚子想著裏麵的小家夥,逼著自己樂觀地笑了笑。瞧!她一個婦女加上一個寶寶,被拒絕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忍著陣痛下了樓,正巧聽見開門聲,傭人接過傘退開,便見進屋脫掉外衣的賀啟山。
“白小姐,起得這樣早?”賀啟山麵上陰沉的驚亂一晃掩過,笑聲朗朗。
芸生白著臉點了點頭,問了聲好。
賀啟山拭盡襯衫領和軍裝皮帶上的水珠後,方才拿起門廳那份今日新印的報紙。
邁步走向餐廳,請道:“正巧肚子空著,白小姐一起?”
不能叫這人看出破綻,於是應下。
芸生今日穿了件寬鬆的月牙灰長衫搭了件淡紫色的兔絨鉤花毛衫外衣,素雅舒適。雖不是什麼精貴的衣裳,卻是她唯一剩的那件上好的大衣換了錢買的,是她自己的東西。就算再落魄,她也不想拿人便宜。
“上餐吧。”賀啟山剛剃了頭發不久,眉目越發明朗清俊。可卻是這樣一個清俊的人,心思深得叫人害怕。
傭人泡了牛奶端來,芸生聞著難受,於是換了杯熱水,緩了陣痛才又喝下幾口粥。
上完餐,傭人都退了出去。
賀啟山用刀叉切著白瓷盤裏的土司和雞蛋,刮擦的聲音不大,芸生聽著卻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