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府的氣氛一夜之間又恢複了其樂融融。
二樓隱隱傳來小嬰孩的啼哭聲,衣著華貴的夫人太太領著一眾傭人堵在臥室的大門口。葉文佩的身體因為大出血,虛弱得冷汗直冒。嬰兒孱弱的哭聲嗡嗡的響在耳畔,她僵直著手偏過頭朝床外揮了揮,抱著孩子的奶媽以為她要看孩子,熱心的將小臉皺巴巴通身泛著紅的小嬰兒湊近了葉文佩。葉文佩緊閉著眼,簇滿傭人的臥室就像被人罩著玻璃缸的籠子,她是一截即將自焚殆盡的蠟燭,耗盡著最後一絲氧氣。待長吸了一口氣,她抬手抵住了靠近她的繈褓:“抱走。”她不想看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的恥辱,他的存在,會讓秦嘯川怎樣瞧不起她?眼下這一切,早已經脫離她的預料之外了。
托著孩子的奶媽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於是也沒敢再讓啼哭不停的孩子攪了她休息。奶媽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出了臥室,嘴角歡喜得不曾合上。孩子一落地,穩婆便嚷著是位小將軍。葉夫人同她帶來的傭人心下自是洋洋得意,卻因秦夫人放過了狠話,倒也不敢再囂張。眼下三姨太也被秦夫人拉著去瞧孩子,秦信芳憂心忡忡地站在大廳等消息,天朦朦亮時,大門口才來了消息。
“六小姐,九少爺他們回來了。”跟著秦信芳一同到大帥府的小如,打自家小姐一出事便緊繃著神經。就算是到了大帥府,也未曾多嘴過問過那葉小姐的事,隻一心候在大帥府的崗衛亭旁,盼望著歸程的汽車。眼下得了消息,難得一次手忙腳亂,急匆匆自前院跑進前廳告知秦信芳。
秦信芳忙撇下一屋子人,領著小如迎了出去。“小九!”她急忙喚道,秦嘯川緩下了腳步,身後的許朔識趣地避了嫌。秦信芳連忙又開了口:“小九,芸妹妹她......”話到嘴邊望著秦嘯川熬得猩紅的眼和蒼白的臉,竟是再不敢問下去。
秦嘯川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麻木地回握住秦信芳的手,她這才驚覺,他的手竟這樣冰!即使纏了繃帶也察覺到那繃帶之下的手腕腫起老高,沉得好似塊寒鐵!“六姐,幫我把小高找來!一定要快!”如今,父親那邊的人他也不能信了。“小九,許朔......”秦信芳不解道,眼下小高正忙著應付葉家的人,於是抬首的目光穿過秦嘯川的身側望向一旁刻意回避的背影;“六姐,我信不過他!如今唯有小高是隻受命於我的,除了他,我誰也不信。”他的聲音又急又痛,不遠處一旁的許朔的背影卻越發僵硬不動了;“六姐,芸生還在醫院搶救,可父親......卻要我回來守著那與我不相幹的葉文佩。”他慘淡地扯了扯嘴角,哽咽兩聲卻落下淚來。“六姐,我從來沒有這樣怕過......就像當年,他們那樣對你。”從前他隻知道,以他的家世,隻要越是在意的,就越是容易得到;可如今,他才明白,他們這樣的人,原來越是在意的,才越是容易被毀掉。葉文佩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敢如此算計他;秦家的人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敢以此要挾他。
秦信芳的臉色驀然煞白起來,她不知道秦嘯川是如何知曉當年那些辛秘舊事的。隻一雙握住秦嘯川的手,害怕得打顫起來,那蝕骨鑿心般的絕望,好似又要席卷重來。她沉痛地閉上眼睛,強行將那些回憶壓回心底。“小九,別多想了。父親,父親不會那樣對你的。”她忍住了淚意,吸了吸鼻子,低聲寬慰。“小九,你放心,六姐不會讓父親再那樣對你的。”
秦信芳同秦嘯川分別之後,便急忙叫人去偏廳尋來了小高,交代完一切之後,一直候在秦信芳身後默不作聲的小如早已是淚流滿麵:“求求六小姐,讓小如也跟著一同去醫院吧!小如放心不下我家小姐。”
秦信芳心下動容,“那好,你跟著小高去醫院,好好照顧你家小姐,其餘不該說的話,萬不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