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您的客房,傭人們已經收拾妥當,您可以回房休息了。”
葉文佩頷首道謝,卻在許朔轉身時,又喚住了他,“許副官,你們九少在外麵置了私宅?”
許朔好不容易平複的心緒又亂作一團,他隱隱約約覺得這葉小姐似乎對九少是存了什麼念想,可他私心作祟,偏又不想叫她難過。
“那是……九少同少夫人的婚房。”許朔含蓄提醒道。
葉文佩心裏咯噔了一下,麵上卻一笑而過,“哦,我還以為他開不起玩笑,刻意躲我去了。”她說完起身,將煙頭掐滅在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中,回頭笑了笑,“許副官,時候不早了,晚安。”
“晚安。”許朔語氣有些僵硬地道了別,待目送著葉文佩上了樓,方才離去。
花園別墅。
秦嘯川剛一回來便去了浴室,他開著花灑,熱水淋頭而下,浴室的銅邊掐絲玻璃鏡上氤氳起了霧氣,隻勾勒出一具模糊的身影。
秦嘯川的手撐在牆上,熱水順著他英挺明晰的輪廓急速滑下,到了下巴後水流成柱,他抬手撫了撫嘴唇,又開始覺得氣惱,於是便扯下腰上的浴巾,關了花灑,心情複雜地胡亂擦拭起了頭發。
“九少爺,少夫人的電話來了。”
秦嘯川換上了睡袍,額角上的碎發還滴著水,眉頭卻在聽見這個消息後漸漸平緩了下來。
“我知道了,立刻給我接線到臥室。”
“是,少爺。”
臥室的電話剛響了一聲,餘音似乎還未散盡,秦嘯川便迫切地拿起了床邊鬥櫃的電話聽筒。
鎏金黑漆的鐵質聽筒沉甸甸地落在他的掌心,電話那頭傳來清麗好聽的聲音,滿是歡喜。
“嘯川,我期末考試結束了。”白芸生坐在私宅的電話前,有些如釋重負道。
“是嗎?那你考得怎麼樣,是不是考的你都會,不會的都沒考?”秦嘯川的聲音柔了下來,唇角漫起了笑意。
白芸生嗔道:“我可是認認真真備了考的,才沒有這樣投機取巧!”
“聽這口氣,看來你應該是考得相當不錯咯?”想起之前她為了專心複習,竟十多日不準他通電話,於是語氣裏透著醋意。
白芸生聽出了他話裏的醋意,難得撒嬌道:“我確實考得相當不錯……那夫君可有獎勵?”
秦嘯川朗聲笑道:“你想要什麼獎勵?”說完笑容卻漸漸凝住了,腦子中一瞬晃過今晚在馬場與葉文佩的事。
“我暑假報了補課班,中途可能沒法抽空回天津了,我想讓你……得空到北平來看我。”白芸生有些抱歉,於是小聲為難道。
隻是奇怪,她說完好一會兒,電話那頭卻沒了聲。
“喂?嘯川……”
秦嘯川還在懊惱同葉文佩那個衝動的賭約,要是早知道那瘋女人……他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失落地喚著他的名字,這才擰眉抬手撩了一下半幹的頭發,回神忙應道:“我在。”
“你說你想要什麼獎勵?我剛剛電話有些雜音,沒能聽清。”秦嘯川第一次在電話裏同她說了謊。
白芸生的心瑟縮了一下,北平到天津的距離不算遠,私宅的電話和花園別墅的電話用得又都是德國生產的高端品……她剛才明明聽見了他清晰的呼吸聲,帶著些許煩躁的情緒。她隱約意識到,他在騙她。
秦嘯川想著別的事,於是沒有注意電話那頭突如其來的沉默,他轉身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鍾,指針已經指到了十點。
“你連著考了兩天的試,也該累了。今晚什麼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吧。暑假我一定來北平看你。”
白芸生好半響才消化完他的敷衍,卻提醒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於是急忙欣喜道:“那好,我在北平等你。”
“好,晚安。”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朗聲笑道。
“晚安。”
秦嘯川耐心地等著她先斷了電話,留下他獨自麵對那相隔兩地的忙音,隻是心情卻莫名其妙地平靜了下來。他自嘲一笑,決定不再困頓於今晚那場錯誤的衝動,開始盤算著陸軍署的工作安排完之後,他便去北平陪她兩月。
分隔的兩人,異地同夢,仿佛要融進彼此的生命裏。
隻是這一夜好夢,卻在不久之後破碎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