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數日過去,白家終於撤下了一府的白綾,恢複了往日的模樣。隻是鎮上人人都心知肚明,白家祖上的氣數,算是散盡了。
“我以為,他會帶你走的。”周淮安坐在廂房內桌案前,放下手中的茶盞惋惜道。
床榻上大病一場的白芸生,費力地坐了起來,掩麵咳嗽不止,虛弱地問道:“你以為?……咳咳。”他似乎有事瞞她。
周淮安卻沉默了,半響後,繼而顧右言他:“芸生,不如你同我去上海吧,也好有個照應。”
白芸生平靜地搖了搖頭,回道:“我雖不打算出國了,但是也不想去上海。”她記得周淮安的為難,所以絕不會再給他添麻煩。
白芸生見周淮安又是沉默,麵上還渡起了為難的神色……她似乎是想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急道:“淮安哥哥,你是不是見過他?!”因為說話太急,她猛烈地咳了幾聲,咳得喘不過氣來,麵上渡起了紅色,卻又顧不得,一心追問道:“你……告訴我,他在哪兒好不好?”她要見他,她想要見他,她想要知道,他是否平安無事。
周淮安無奈地搖搖頭,歎息道:“我沒有見過他。”
隻消這一句話,就將白芸生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澆熄了個徹底。如今,父親已經下葬,如願地同母親一起長眠……姑姑不日就要帶走秋雅,前去與姑父相聚;姨娘也已經收拾好行囊,過幾日就走。
白家,就隻剩她一個了。
鋪天蓋地的孤寂,令人窒息,她的耳畔偏又響起他的聲音:
——“你放心,等你家喪事一了,我便走,絕不多留片刻。”
……
他走了,他帶來的那些衛兵也走了……看樣子,她是真的,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
周淮安不忍見她如此絕望的樣子,隻好和盤托出:“我雖沒有見到他,不過我給他寫過信……就在你父親去世之後。”
白芸生一愣,旋即明白了所有……卻沒有再追問周淮安信上寫了什麼。
她知道,這一次,是她想錯了他,是她自己……親手推開了他。
他說她沒有心,卻原來是這樣的沒有心。
數日後,瀧滇戰場,秦軍主營。
一行人正在沙盤作戰圖上插旗部署,蔡錚奔入欣喜道:
“我軍偵察兵,已經確定,從金陵到湘軍現在的駐地,除了一條深溝獨路,四周都是山林,糧草車根本無路可走。”
立於秦晉山一側的秦嘯川俯身撐在沙盤邊上,抬首提議道:“三哥,此處用伏擊戰,再好不過。”
秦晉山點點頭,做好了最後的安排,眾人方才散去。
待會議開完,秦晉山挑眉看向秦嘯川,打趣道:“怎麼,還在生我的氣?”
秦嘯川恍神了一會兒,收回心神,虛弱地揚起嘴角,道:“沒有。細想來,我還要多謝三哥。”
秦晉山會心一笑,卻故意問道:“哦,你謝我什麼?”
秦嘯川一瞬收了笑,白他一眼——明知故問!於是忙起身離開了指揮營帳。
一旁的常彪常副官見狀,一邊替秦晉山穿好大衣,一邊打趣道:“九少爺這性子,倒真是隨了大帥。”說完,心下隻想這九少爺不日就能抱得美人歸,可看了眼孤家寡人的秦晉山,接著又忍不住歎道:“隻是可惜,三少爺當年和沈小姐……”常彪說到這,隻見秦晉山套手套的手一縮,他便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於是急忙打住。
秦晉山避開了副官,隻自顧自地穿戴好了衣物,方才看向身後尷尬不已的人,沉聲提醒道:“常副官,若你再提那個女人半個字,就不必留在這兒了,還是回去伺候我父親吧。”
常副官心知自己雖然是跟了大帥多年的舊部,又還看管過九少爺……可這三少爺的事,他到底還是僭越了,於是再不敢多嘴。
隻是此時,本已經整裝完畢的秦晉山停下了腳步,偏頭問道:“對了,那個高柏升,有消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