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北平中央政府。
曹傳豐雙手撐在額前,手肘之下壓著一張密密麻麻的電報。他唇線緊抿,深陷進去的眼窩裏那雙平日裏目光銳利無比的眼睛沉重的閉上。
“父親,你找我?”曹正坤信步走進辦公室,身後的餘剛警惕的替他們拉上了門,守在屋外。
“嗯,你來啦。”曹傳豐點點頭,接著緩緩睜開眼抬頭看向辦公桌前的身穿警司警服的兒子,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電報,向著桌前的人的方向推去。
曹正坤伸手拿起桌上那幾張薄薄的紙,隻看了一眼,卻笑了:“楚家這次倒是聰明了,沒有急著出頭,請出上海租界的外國公使對北平施壓,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
“眼下湘軍同秦軍在瀧滇戰場打得不可開交,竟沒想到這個楚連章還如此不安生,又在背後教唆惹事。”曹傳豐的額頭上浮起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南邊的工人鬧罷工,上海停電停水,租界也一片驚慌混亂。他不想得罪秦家,就隻能忍氣吞聲頂著輿論罵名;他又還想在北平德高望重,那就不能出麵去鎮壓工人學生運動。上次將秦家推到風口浪尖上並不是他的本意,隻是湊巧輿論所向,而政府默不作聲撿了個便宜。此番思來想去,竟是再也找不出好的借口安身立命了。
“父親,依我看,在天津租界那邊還沒有聯合起來施壓之前,這工人學生運動咱們還是得出麵鎮壓一下,走個過場。”曹正坤那雙黑亮狹長的眼睛隱在金絲框眼鏡之下,猶如獵鷹捕殺前透露出來的陰狠寒光,急促的一閃,片刻之間便已經想好了所有對策。
曹傳豐一愣,轉念問道:“你可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曹正坤笑得悠然,他抬手撥弄著製服袖口上的袖扣,漫不經心回道:“秦晉山去了前線打仗,秦季年雖說現在身處豐台軍委做著幕後指揮,可父親莫不要忘了,郭家公館的槍擊案,秦季年可還是記掛在心的,他對我們北平的人已經存了疑心。此番想要給那些個洋人一個交代,又不能再讓秦家盯上我們,我們自然是不能用手底下那些個幕僚。唯一可用的,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那個年紀輕輕的稅務局局長就合適。”
曹傳豐的眉頭微微舒展,卻又猶豫道:“你是說那個沈齊睿?可此人是遜清後的王室遺孤,他手底下有許多人脈,關係匪淺,我怕……”
曹正坤打斷他的話,毫不在意的笑道:“天下早已改朝換代,連南麵兒的金陵曾家都能一夕之間土崩瓦解,如今一個小小的沈家算什麼。父親若是要做大事的人,總這樣敬小慎微做什麼。”
曹傳豐優柔寡斷慣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眼下聽了曹正坤的這番話終是下定了決心。
“那就派沈齊睿出麵去負責與工人談判,你警司的人趁機去北平城的學生運動中抓些人來關著,走個過場。”
曹正坤點點頭領命走出了辦公室。
餘剛在屋外等候多時,臉上掛起了為難之色,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道出了一刻鍾前警司傳來的消息。
曹正坤聽後擰眉道:“北平趙家的少爺想請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