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桃樹的枝頭又冒出了新芽,一朵朵的桃花深深淺淺綻放,熱鬧紛繁。
盡管宜昌城裏春意滿溢,十善賭坊的內院依然不見春色,隻有院牆下冒出的零星嫩草昭顯著季節的變換。而江雲的身邊更是冷意凜冽。
暖陽下,他左手持一柄普通劍器,立在狹小天井緩緩揮劍。
有別於以往殺氣淩厲的劍招,這是一套舒緩徐柔的太極劍,因他傷勢初愈,恰好以此劍法活動筋骨,活血通氣。
黃衣少年的一招一式幾近笨滯,但招式轉換間卻如行雲流水,毫無滯礙。那從容姿態,仿佛是潛藏深海的蛟龍緩緩擺動,蓄勢出海騰雲。
華紫音立在一旁,不由得看癡了。
距離當日江雲受傷,也已經過了一季。他不曾如江瑕所言,被長輩接回桃花穀療養。蘇櫻前來診療過後,直言江雲筋脈被人震斷後又重新接上,不宜搬動,所以就幹脆留在十善賭坊養傷。
然後,在眾人細心照拂下,他逐漸康複,卻比以前更沉默。
在這期間,江源告辭離去尋找黑惜鳳,偶爾捎來一些消息。
據說在寧芳一帶,有人見過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女往東邊去了。
據說有人見她出現在武當山下。
消息陸陸續續地傳來,黑惜鳳似乎是去了海邊,但江源在海邊城鎮找了許久,卻無功而返。
華紫音猜測她也許是去了自己的故鄉。而江源不認識催莪術大叔,自然找不到前往祁族的方法。
江瑕偶爾也會離開一段時日,但在確定黑惜鳳去了祁族之後,他就留在十善賭坊,幫忙照顧江雲。
而江湖上又逐漸發生了些大大小小的事,越發熱鬧了。
目前鬧得最厲害的,就是各地孩童失蹤的事。
據說各城各鎮都有不少幼童丟失,年歲大多在十歲上下。現在各個市鎮都施行了宵禁,官府和民間都十分緊張。
江小魚聽到這件事時,平素愛笑的眉眼都斂了起來。他隻交代妻子照顧江雲,拉著江無缺便匆匆出門,至今也沒有消息。
蘇櫻為了找藥材,有時也會跟荷露一起離開。所以,常留在江雲身邊的,其實隻有江瑕和華紫音。
華紫音暗想,也許兩位長輩是察覺了什麼,所以才會神色凝重。但她無暇顧及,隻每天悉心照顧江雲。
此刻江雲捏了個劍訣,劍鋒輕滑,手腕回轉,收勢立住。
“雲,歇一下吧。”華紫音急忙迎上前去,見他鬢邊滲汗,她從懷裏取出一帕香巾,遞給江雲道,“擦一下汗。”
那方香帕是極為輕軟的絲帕,隱約可見上麵繡著鴛鴦戲水,還繡了個“雲”字,也用香料熏得香噴噴的,足見水影仙子不但心靈手巧,還心思玲瓏。
江雲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收下。
華紫音以為他是練完劍後懶得動,便也不以為意。幹脆自己湊上前,伸手替他擦。
“不用。”江雲左手稍微反握舉高,以劍柄隔開了她的手,拒絕了她的親近,徑自走到水井邊坐下休息。
“雲,不能馬上喝冷水啊。”華紫音追上江雲,把香帕塞進他右手,軟聲道,“汗還是要擦一擦,不然容易著涼。”
江雲看著那被硬塞到手中的帕子,眼底閃過一抹厭煩。
“紫音,雲大哥是不是該喝藥了?”江瑕從前廳走了過來,懷裏抱著一隻信鴿。
“啊,我差點給忘了。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華紫音急忙往廚房而去。
“遇事鎮定自如的水影仙子如此急切細心,雲大哥,人家對你可真有心。”江瑕撫著懷中信鴿柔軟的白毛,在江雲身旁坐下。
江雲將手裏的香帕隨意地丟到地上,瞧也不瞧一眼,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塊棉布,慢慢地擦拭著那柄並不名貴的劍器。
此時恰好一陣柔暖春風拂過,將那絲帕卷起,帶過廊下,再翻卷幾下,香帕就飄出了拱門不見蹤影,也不知飄哪裏去了。
“雲大哥,你怎地不好好珍惜紫音的香帕?”江瑕語帶指責,臉上卻是笑意滿滿。
姑娘家的香帕代表的可是殷殷情意,這樣隨意丟棄很傷人家的心。
“那你收下。”江雲斂眉低目淡淡回了一句,心神隻專注在擦劍上。
那把劍是軒轅三光隨手從角落裏找出來的。劍身細細長長,江瑕初見到時,劍刃上還有些鏽跡,但如今卻被江雲保養得頗好,光潔如新,寒光爍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