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武再次回轉過頭,麵對著黑壓壓圍裹上來的敵人,慘笑一聲道:“老子我今日命絕於此,是蒼天亡我,與其他人無幹。爾等也是世間生靈,受人派遣身不由己,我又何苦在臨終之前大造殺孽。這條命,你們想要就拿去好了。”
說完,他把手中長槍遠遠一丟,閉上雙眼直挺挺傲然矗立,一副聽天由命安之若素的樣子。
預想中的萬刃穿心的情境卻遲遲不肯出現,耳中隻有悠遠綿長的號角聲在山穀中回蕩穿梭。丁曉武感到奇怪,睜開雙眼,竟發現敵兵又向後退了數尺,一個個張皇失措,不自禁地左顧右看,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丁曉武見狀感到莫名其妙,自己的手下即將傷亡殆盡,武藝最強的劉涵月和浣溪兩位女將也都精疲力竭且身上掛了彩,自己剛才雖然神勇了一把,畢竟已經是強弩之末,那這些人究竟在害怕什麼?他正想著,卻聽那號角聲響猝然間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急促,如鬼哭神嚎一般。很快又有數匹快馬在敵陣後麵遝遝飛奔起來,馬上乘者一麵跑還一麵嘶聲大叫,雖然隔得遠聽不真切,但明顯是警告聲。
周圍的敵兵愈發混亂起來,許多人開始自發地調頭往後跑,與沒有轉身的人相互撞到了一起,亂作一團,人人都驚惶地瞪大雙眼,包括平常喜歡眯縫眼看人的,雙目也瞬時變得像牛鈴般大小,臉上全都寫著莫名的恐懼。
到了此時,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來,敵兵遇上了大麻煩。那一個個傳令斥候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就是最明確的警報,有強敵從背後殺上來了。
圍在丁曉武身邊的長槍兵們呼啦一下呈潮水般向後急退,兩翼的刀盾手和騎兵們也迅速轉向。戰場上令出如山,令行禁止,將令一到,所有人忙不迭地調轉過頭,前後隊交換,向另一邊快速奔去。沒人再顧得上看殘餘的晉兵一眼,也根本不防備他們會背後偷襲,除了十萬火急的不測,沒什麼會讓這樣一支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隊伍如此驚恐萬狀。
懷著滿腹的驚詫,丁曉武凝目朝前望去,隻見那帥字大旗不知何時又被豎了起來,看來對麵的黑袍將領已經危在旦夕,無計可施之下,隻好用它來迅速召喚部下前去救援。然而那杆旗幟並沒有立起多久就轟然倒了下去,隻見一片彌漫的煙塵卷地刮來,如浪的黃沙中,現出一匹匹奔馳的戰馬,接著是一個個騎士的矯健身影。他們和剛才隻會一窩蜂衝殺的敵軍騎兵不一樣,而是分工明確,井然有序。但見輕騎箭矢掠陣,重騎端槍掩殺,前後交替,左右開弓,戰術組織仿佛配合默契的交響樂隊,音調分明有條不紊。騎兵馬隊之後,又有大群的步兵湧上前來鞏固戰果,他們可謂嫻熟的清道夫,將那些被衝散衝亂、士氣崩潰的敵兵一一消滅在血泊中,把戰場打掃幹淨。不及片刻,黑袍的手下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敗塗地。
“丁兄,他們打的是桓溫的旗號,是那個桓大都督派人來救咱們了。”劉牢之從後麵趕上來,一邊說著,一邊從嘴裏吐出兩道血沫。他的坐騎已經死在了戰場上,現在隻能徒步,疲憊和傷痛已經快將他折磨垮了,但一看到援兵趕到,絕處逢生,他體內的生命之火又開始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