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一去不返,帶走了冰雪晶瑩疾風、殘柯;初春,含蓄的老枝撐開綠綢,一點點地染色;裙裾,漫卷繁榮的聚會:而秋聲,愀然之色潸然之淚留下淺淡的痕跡。
浩煙閣上女牆紅,草初發染綠蒙蒙。“小銀,扶桑說仲春的風含水,如你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龐,一盈握卻杳無蹤跡。”
錦綢慢搖舊日塵,碧紗窗下非故人。“小銀,扶桑曾言,最喜懶束一綹長發,披衣穿行在藍封線裝書旁,待你提水而來嗔怪輕疏,為她素麵描眉施紅妝斜傾青玉簪。”
星河微動為風舞,瘦月靜懸洗清歌。“商州,扶桑性情淡泊甘靜寞,每回風舞袖濕羅衫,需素水盥眉心手腕,你陪伴她身旁謹記此事。”
念君無處傳尺素,邂逅十年夢當初。“商州,扶桑說願為浩煙閣為伴終生。然而書與人、世與心終有鴻塹深壑之隔,昔日冰封的念想,在和風細雨後總會生長,我隻能承載她的孤單,十年的這時,你帶她飛臨青雲碧水,別再記掛著幀往事。”
他迎風而立,波動的長衫呼呼低訴。“殿下,夜風沁涼,回宮吧。”商芙眼中的星塵如錚錚響動的琴聲,柔和的語調湮沒與他一樣的為伊人的等待。
清蓮初嫣,商芙著一襲嫁衣婉然笑語:“容王子殿下,可否與我同去禦台池畔?”她平靜地昭示往昔的倚窗愁緒。眾人眼中是知己一般:白日琴瑟和鳴,夜半紅袖添香夜伴讀。他與她以王子王妃的身份瞞過宮牆裏的曲折。繡蓮公主緋紅的衣裳在她周身散發清香,皇帝偶爾歎息:“容兒,你的王妃氣息裏也不比繡蓮遜色,見你這般,朕也有所釋懷。”
其實,商芙是傍晚的睡蓮,落日揮毫,才有一窺她的黯然神傷;繡蓮乃紅荷自佇,無人賞則孤零落盡,得采擷則衣袖沾香。
焰火依然追逐繁星,絲綢纖手斟酒未滿。格亞爾王子與繡蓮的喜柬忽至,透過漫途黃沙,她已育蓮子。
商府的老管家偶訴隔河而望的山野竟然春時桃紅似雲,夏時綠蔭密集,而今東籬鋪錦列繡,從前是未見得的。
鸞鈴過處,阡陌突現,分明是隱居之人。遙望金黃之中衣袂翻舞:“小姐可是居於此?”待看清麵容,卻有一刹的凝滯,商芙的淚水打在手背,二人皆忘記了揾去。
“公子,我名為陶煙,與兄長夏子溪父親陶李居此。遠客既來,請飲一杯菊花酒再走可好?”荷鋤歸來的笠衣少年與他久久相擁。
幽香的菊花酒給又一件深埋數年的久別離鍍上琥珀色的哀傷氣息。
“青玉簪上的芍藥是淚水烙出的,幸好煙兒遇到的不是另一個康王。”陶李撫摸玉簪仿佛回到多年以前……
“容哥哥,你隨我來……”陶煙與他穿過鋪著沙礫的小徑——滿是芳華凋影、落英翻飛,隱約聽到喃喃細語縈繞在枝丫葉梢,似在回憶流景流年。
“扶桑……應該是陶煙,有什麼是要在溪邊說?”素顏掬水,青絲回環,已不是煙火會上青紗翠裳,淺和的鵝黃卷在風中和秋天一起離去。
“她是康王的女兒,芍藥小姐因聖旨被強娶作康王妃,臨終將她送入浩煙閣。”容王子與商芙在閣中讀書,突然一句“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將他們從沉默帶入另一個深沉。
漏斷人靜,固然他為扶桑開辟一色清明,而他相信十年的相伴也會在溪邊憶眠時再度鮮活。
雨雪霏霏,浩煙閣中吟唱處,環佩無聲倩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