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遊(2 / 2)

我的身體裏,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它在不停地催促著我,一定要去那裏,一定要去。仿佛驪山書院,有著我魂牽夢縈的東西。

可是此時,我卻並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的希冀都是美好的,正如我不知道,若幹年後,自己會帶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在這裏憂傷地死去。這滾滾紅塵,需要記憶的東西實在太多,可是,為什麼我偏偏會記得那些讓人傷心的事情,從而忘記快樂呢。

是的,現在的我,對於未來,是一無所知的。

所以,我沒有絲毫猶豫地,便向爹娘提出要去驪山書院讀書的請求。他們聞聽我的話,俱是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驪山書院是男子進階仕途的聖殿,是不招收女弟子的。”爹踱到我身前,用他深邃的黑眸望進我的眼,讓我不得不與他直視,這一刻,我的心,竟顫了一顫,有一種渴求,混著疼痛,使我不由自主地鄭重地點頭。

“爹、娘,我可以女扮男裝啊。然而,我若不去,也許我會悔恨一生。”我低下頭,是以逃避爹過於逼視的目光,和娘親的期盼的神情。

“好吧,爹答應你。”

“君彥,——”娘扯了扯爹的袖口,欲言又止,轉頭看向我,眼裏依稀流有淚光,似哀傷,似不舍,又好似絕望。

“讓她去吧,出去曆練曆練,也好。”

“可是,——”

“別可是了,天下的事,對於你我來說,還是塵兒最重要,不是嗎?”

於是,在東晉這個男女有別、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裏,對於女子投身於書院,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我竟得我之所想,實在要感謝爹娘的思想開明,還有就是他們對我的疼愛,不,是對他們女兒的疼愛。

這讓我又想起了遠在二十一世紀的父親。

我很想他。

很想很想,深入骨髓。

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念於我,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是願意浮在暗處,眼裏滿是看我的無奈與疼寵。甚至,我不知道,我們別離的背後,他究竟潛藏著何種的辛酸。這一切,也許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也許,在某一天,我自然就會知道。

娘親拉了我,讓我試穿了新做好的一套白色錦衣,這是她親手為我縫製的。在一片驚異中,出現在她麵前的我,鬢發高高束起,儀表精致,俊逸非凡。她把我拉至懷裏,有著深深的不舍。我反手抱住她,“娘,不要擔心,女兒會好好的”。淚水順著臉頰趟過,我亦舍不得她和爹,可是,有一些事情,我必須去做,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五日之後,我女扮男裝,帶著同是女扮男裝的結綠,如願以償地奔赴驪山書院。

我們一路上,走走停停,已有半月。

此刻,我與結綠停歇的地方,叫做曲江。雖然比不得揚州,但這卻是方圓百裏之內最大最繁榮的城鎮了。我們住下的客棧,它有一個很奇特的名字,叫做“百味”,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因為,人生百味,陳雜往複,空似大夢一場,饗食苦辣酸甜。

“小——公子,從前麵那座橋繞過去,再行半日路程,便到了杭州府了。”結綠從店小二那裏問路回來,滿麵歡喜。

杭州,錢塘自古繁華,其應列在首位,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譽。柳永的一首《望海潮》詩,“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寫盡了杭州的美好。而“三秋桂子,十裏荷花”二句,更使金主完顏亮羨慕錢塘的繁華,遂起投鞭之誌。

而在現代的我,早有到杭州一遊的願望,可是,因為忙於比賽或是訓練,終是未能實現,而今,得償夙願,卻是上天與我開的最大的玩笑,這樣的結果,真是令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