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嶺深處的林海之中,人跡罕至。雖然也有些瓜果可能可以讓人食用,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食之美味卻劇毒無比的東西,所以恐怕隻有些鳥獸蟲蛇才會在這裏生活得比較快活。然而也會有些不怕死的難民,會不得已遷徙時路過此地,他們當中當然大部分並沒有什麼機會走出這座巨大的森林迷宮,然後痛苦地死在這裏,然而也正是這裏,才會讓人完全看不出外界正經曆南北朝戰亂紛飛。
袁三郎和鄉親們就是這一批逃進秦嶺樹海的難民,他們一行已經在樹林中迷路了兩日,身上帶的幹糧幾近耗盡了。
就在眾人絕望地在叢林中跋涉之際,一縷青煙飄然而至,那煙在陽光照射下,居然像五彩的綢緞一樣飛揚在山間。
“快看!那邊山頭上冒出了青煙。”
“會不會隻是霧靄啊?”
“你見過五色的霧?”
順著青煙的來向,眾人尋到了一座道觀樣子的宅子,然而宅子的建築樣式還有裝飾的紋樣,眾人卻從未見過,似乎非本朝的工匠所造。
而且奇怪的是,明明沒有看到什麼香火客,但是青煙源源不斷地從觀裏升上天去,就像一條往天而流的河一樣壯觀,可見觀裏香火十分鼎盛。
“不知這裏是哪位神仙的地盤,我們還是不要進去為妙呀。”一個長者勸解年輕人們說道。
袁三郎覺得長者太過多疑,不以為意:“但是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到幹糧了,或許可以進去討個食吃,修道之人,必有善心,不妨一試。”
大夥們便放下些大件行李、拖車,袁三郎則帶了幾個年輕力壯的進了觀裏。
怎知觀內不似外邊看上去那樣小巧,進門繞過石屏,居然像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禦花園。梅花、蘭花、荷花、菊花居然同時在盛放,空氣裏填滿了甜膩的香氣,而園林的景色更是美不勝收。
穿過前院漫漫的花海和草坪,進入一片清幽的竹林,蟲鳥鳴啼;走至半路,竹林裏竟又下起瑞雪來,讓人完全分不清究竟是夏還是冬。
路將眾人引出了竹林,在盡頭,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廟宇,香煙就是從中飄出的。
通往廟宇的石道上滿是雕刻精細、並嵌滿寶玉鍍金的石獅、石象、石兵,還有更巨大的、裝飾更奢華的天王像擺在兩邊修造精美的祭壇中。
眾人正吃驚於眼前詫異的景象,突然一個聲音從天上傳來:“凡人竟敢私創仙家境地,你們可知罪?”
袁三郎膽子大,直接回說:“老神仙得罪了,我們隻是路過此地的難民,想著能不能跟觀裏的道士求些米糧,不料竟然是老神仙的地盤。我們馬上,馬上就走!”
“你等能踏入這仙境,想必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緣。恰好,我正要奉命要下凡一趟。如今爾等來了,我自然就不必親自跑一趟了。米糧,我已經送到廟外麵了,你等回去吧,就當是我的辛苦費。”
“辛苦費?”三郎不明白,小聲嘀咕著。
“要想走出我所設的林海八卦陣,你等隻能在午時影子最短的時候行進其他時辰紮營露宿,不然,斷走不出去。待爾等出了山,你們一直往西走,那自會有一塊福地供你們休養生息。不久,你將會生出一個健康的男孩,你必喚他為‘田崗’,你必要好好待他,這是你前世的因果;待他六歲,自有老道士去跟你討他,屆時你萬不可違抗,不然天雷轟頂,誰都救不了你。”
音落,一陣風刮來,刮得眾人睜不開眼。轉眼間,他們被送到了外麵。而之前看到的巨大道觀,也不知所蹤了。問外麵的人,卻都說隻見白光一閃就什麼都不見了。所幸的是,的確得了很多米糧,足夠他們吃上半年了。
之後,一行人按照老神仙的囑托,隻在午時影子最短的那段時辰行進,居然3天就走出了森林;出山後又一直往西走,袁三郎和逃難的鄉親最後果真找到了塊福地。而他的孩子在他落腳後很快就誕生了,袁三郎按照老神仙的說法,喚他把孩子起名為袁田崗。袁三郎從未敢忘記當年老神仙的話,隻敢把孩子好好像個神仙一樣供著。但是眼看著孩子都快6歲了孩子還不會說話,而老神仙說的道士更是連影子都沒見著,袁三郎便急了,幹忙找了算命先生。
“你這孩子倒是一身的仙氣。”算命先生捏捏胡子,眼睛瞟了下袁三郎,“就是你這個名字起得壓住了他升天之氣,導致運勢不達。是你的錯啊!”
“那該怎麼辦?”
“這簡單,我來幫他起個新名字。既然他有升仙之氣,那麼就得喚他‘天罡’,才是合適的。”
“好好,就按先生說的辦。”
果不其然,袁子換名袁天罡之後,突然就能開口說話了,而且詩詞歌賦都是過目不忘,可謂聰明絕頂。鄉親們都說,這孩子以後肯定要做達官貴人,成為皇帝身邊的紅人。袁三郎自然十分開心,然而想到孩子最後還是要被老神仙說的道士帶走,不免心中就起了芥蒂,但是又害怕報應,所以讓孩子蔽了真名,寄送到了親戚家,以為這樣孩子就可以不被帶走。
小袁天罡被寄送到了親戚家後,自然也是每天都看書學習,還偶爾畫畫消遣。就這樣平安度過了六歲的前半年。
之後一天,小袁天罡意外在親戚家翻得一本記載了奇門遁甲的法術書。小袁天罡深深被這本書吸引了,按照書中的指示,他畫了一個法陣,然後折了一個紙鳥放在上麵,突然紙鳥就像活了過來一樣飛了起來。
小袁天罡把活過來的紙鳥展示給了寄宿的親戚看,親戚大驚失色。以為孩子中了邪,沒跟袁三郎說,就趕緊請了道士來幫孩子驅邪。誰知,道士提出要幫袁天罡驅邪則必須把孩子帶到長安的陰陽所去才行。親戚還沒說要跟孩子的父親商量,轉眼一看孩子和道士就不見了。於是趕忙告訴袁三郎。
袁三郎得知孩子被道士帶走了。心裏哐啷一響,知道天命難違就隻得放棄了,隻當自己從沒有過這麼一個孩子。
?
(二)
多年之後,小袁天罡逐漸習得了許多法術,成了陰陽所裏的得意門生。由於天賦異稟,一般人修行半生的法術,小袁天罡不到一天就能學會並靈活使用。12歲的他已經可以匹敵陰陽所裏一流的老道士了。照這樣發展下去,很多人都認為袁天罡將成為陰陽所裏最有可能修成正果,最後位列仙班的人。也因為袁天罡的法術造詣非常高,每天都有很多不知深淺的法師慕名而來找他比試,攪得袁天罡也是非常煩心。
但是在袁天罡年滿16周歲的夜晚,一個奇異的夢悄然改變了袁天罡的人生軌跡。
迷迷糊糊中,袁天罡被一股青煙包圍,用手劃開濃濃煙霧,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自己從未見到過的地方。
眼前所見之處全部鋪滿了柔和的霞光,周圍全是些長得甚是奇異的“樹”,之所以說它奇異,是因為結在這些晶瑩剔透的水晶枝丫上的不是綠色的葉子而是一朵朵華美的祥雲。風兒一吹,這些雲樹就跟著飄搖而去了。而華美的建築物則在這些雲樹叢林之後若隱若現。
袁天罡甚是好奇,於是踏著雲朵,撥開雲樹的灌木叢,去尋那後麵的亭台樓閣去了。
隻見那些樓宇亭台都飄然於雲間,卻一座座都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柱子上盤龍的鎏金畫壁,宅院圍牆上描繪的百鳥朝鳳栩栩如生。仔細定睛一看,柱上的盤龍圖樣居然纏著金絲楠木的柱體蠕動,而牆壁上的百鳥卻也不甘停留在畫裏,時不時躍出畫幅竄進雲間,歡快地鳴啼,縈繞在袁天罡身邊。
各式空中建築的正中心,有一幢你絕對無法忽視的高聳入雲的閣樓。那樓閣雖不是最為華美的一幢建築,但是絕對是最為壯觀的一幢——它高得穿破了好幾層雲,從底下抬頭仰望群星仿佛縈繞著它以它為中心旋轉,星辰的漩渦仿佛一頂巨大的珍珠寶冠,穩穩當當地戴在那幢高樓之上。
袁天罡正與百鳥嬉戲之際,一聲老者的低吟悠悠地從院落中心最高聳的閣樓中傳來:“你既然回來了,怎不速來拜見為師……”
然而袁天罡正納悶,在懷疑這老頭是不是說的自己,自己畢竟第一次造訪。
“愣住一日,你回下界就已過十年。還不速速過來?”老者聲音停罷,一陣妖風猛刮過來,袁天罡就被吹上了閣樓。
隨著高度上升,袁天罡驚訝地發現自己呼出來的氣慢慢開始結成霜,而周圍的天色也越變越暗,最後深成了墨藍色。到達了閣樓頂端的觀景亭時周圍的天色已經全黑了,星辰如同寶石一樣閃耀著,盤旋圍繞在這座觀景亭周圍。觀景亭內,一位老者盤坐在金龍花紋的繡花坐墊之上閉目養神。
“為師方才跟汝告別不足一日,你怎麼就回來了?交於汝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嗎?”
“請問……我認識您老人家麼?您說的‘任務’是何意?”
老人眼睛微微一開,又緩緩閉上。似乎在微微搖頭。“看來你造化還不夠啊。”
“老人家,我真的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罷了罷了。汝今日重回此地,必是緣。吾恰好觀三千年未來之天相,不妨將其傳汝一二。然,此乃天機,汝即使知曉卻也無法言說,這是咒。”說罷,老人家輕揮右手劃出北鬥七星形狀,口中又念出法咒“北鬥太君誥命,急急如律令”。
頓時,星辰仿佛激光一樣射進袁天罡的身體,一道極亮的白光閃過之後,袁天罡發現自己仍舊躺在茅屋草席之上。
“奇怪的夢……”
但是,眼睛一掃,卻發現,自己左手手心之上竟然多了一道幽藍色的印記。
“一、二、三、四、五、六、七……北鬥……不是夢?!”
在那之後,袁天罡經常會在看到一些人、一些物件的時候突然看到一片幻象,這幻想中或許有他認識的人說了隻言片語。過了幾日,竟然發現真的在幻想中的同一時刻同一地點,這人就的確說了這句話。得益於袁天罡超凡的記憶力,所有幻象中所見,他都事無巨細全部清晰地記得,經過一一驗證,他確認這的確是“預知”無疑。
這讓袁天罡不得不重視起那晚夢遊仙境所見所得——那晚所得的北鬥紋樣,必然是這怪異現象的源頭。
這強大的能力雖然短暫地讓他無所適從,然而很快,能力帶來的效應就讓他為之狂熱——因為他現在完全可以利用這個力量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無論是是他想闖入多了戒備森嚴的禁區去盜取一般不可借閱的禁書,或者是想要偷偷觀察老道士們如何研習修仙法術——這些事之前他都是不敢想象的。隨著自己法力的逐漸加強,他甚至發現,他漸漸可以有意識地操控些幻象,讓他足以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事情,這讓他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