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南衣小心翼翼的將視線移到顧愷之的臉上,卻見顧愷之正好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她還未來得及細想顧愷之看向她的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卻見他看向眾位學子,神色鄭重的說道:“剛才守山們的來報,適才突下暴雨,山下突然有石流爆發,現在你等能坐在這裏,也應該慶幸,我今日也是差一步就下了山的。”
顧凱之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諸葛南衣,卻見她仍舊是正緊端坐,臉上不見一思得色,不由得更高看了她幾眼。
他話語一落,原本有些嘈雜的內室瞬間寂靜下來。
那些學子的麵容都瞬間變的蒼白,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不過一瞬間他們就想通了原委,倘若今日他們斷定諸葛白是盜賊,將他拉去找夫子理論。而見夫子下了山,必定也會追下山去。那所有的人,都將會屍骨無存。
想到這裏他們一頓後怕,神色中不由得帶了幾分慶幸,還好諸葛家的小姑子出來與他們理論,不然,他們還有沒有命坐在這裏,都是二話。
如此一來,他們心中更是添了幾分愧疚,覺得確實是冤枉了諸葛白。隻是他們中的一些人原本都有些嫉恨諸葛白一個寒族出身的子弟比他們更受夫子看重。平日裏也沒少刁難諸葛白,沒有人願意拉下臉麵去做第一個致歉的人。
“諸葛兄,文遠今日情急之下讓諸葛兄蒙冤,還請諸葛兄莫怪。”丁小郎君的聲音突然響起。
諸葛南衣抬起頭朝丁小郎君看去,卻見他漲紅著臉,目光灼灼的看著諸葛白,躬身朝他行禮。
丁小郎君素來傲氣十足,他平日也刁難過諸葛白,且他對寒族子弟向來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如今竟然向諸葛白致歉,令的諸葛白也是一愣。
見他眼中倒是滿滿的歉意,不似作偽,諸葛白微微一笑,也躬身回了一禮,“丁兄也是受他人蒙蔽,自然怪不得丁兄。
丁小郎見諸葛白沒有絲毫的責怪,反而為他開脫,心中一暖,隻覺得這諸葛家兄妹倒是比許多士族都有氣度,忍不住開口道, “以後叫我為文遠就好,諸葛兄。”
“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文遠兄,鄙人草字因流。”
聞言,丁小郎君爽朗一笑,從善如流道:“因流兄。”
交換自己的字,是親近對方的意思。因為隻有極其親密的關係,才會稱呼對方的字而不是名。見向來驕傲如孔雀的丁小郎竟然跟諸葛白互稱了草字。其他學子都是一愣,隻有顧愷之充滿讚賞的看著他二人。
大丈夫原本就應該能屈能伸,不拘小節胸襟廣博才好,顧愷之一看,倒覺得滿室之人,倒隻有這二人是可造之才了。
眼見丁小郎都與諸葛白致歉了,其餘的學子中也再沒有比丁氏更有權勢的。便也隨波逐流,紛紛彎腰與諸葛白致歉,諸葛白都一一回禮,神色平淡,絲毫不見被冤枉的怒氣。
眾人這時也不得不佩服顧愷之看人的眼光了,心道,這諸葛白倒確實是個心胸廣博的清雅君子。
諸葛南衣微微笑了笑,心中不由得湧出一種自豪之感。她的哥哥從前世起,就是一個飽讀詩書風姿卓越的美少年。隻是她始終不明白,前世的哥哥抑鬱是為何。
今天她總算明白,恐怕前世哥哥就是因為被懷疑偷盜而被這些學子們設計。說不定當時夫子已經下山,眾人也沒有經過定論,就將哥哥趕出了桃花庵。哥哥當時定然十分難過,所以才沒有下山。但是他的同窗和欣賞他的夫子,下山後卻都遭遇了不測。以哥哥善良的性子,必定是會怪責自身的。
諸葛南衣鬆了口氣,她雖然不想借救助學子們這件事揚名,但此事定然在顧愷之心中有了印象,今後她行事也就有了方便。畢竟顧愷之除了有畫聖之名外,他可還是吳郡顧氏的領頭羊呢。隻是他生性灑脫,為了追求至高的畫藝境界,從不管族中庶務。
學子們一一朝諸葛白致歉後,這場突然而來的暴雨漸漸變小了。這場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諸葛南衣要不是有著前世的印象,是絕對不會想到,因為這場雨,山上竟然會突然爆發泥石流。
她望著窗外有些怔忪,隨即釋然一笑,上天竟然安排她重申一世,她定然要從這些細微的地方,改變她和哥哥的命運。原本她還猶豫命運是否能後改變,如此這些人也算是都被她救活了,不就是說,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上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