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慶心口一緊，不知怎麼回答，一時躊躇起來。紫光眼風冷冷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周有慶的身上，不緊不慢道：“公公可得好好想想，說明白了，公公好回去忙旁的差事。”
饒是周有慶見過些世麵，也架不住紫光這樣無聲的壓迫，麵上漸漸沁出汗來。紫光冷笑一下，道：“公公記不住了，本相給你些提示罷。”回首對敖正道：“敖大人，你說若是宮人該交班而未交班，會有怎樣的情況？”
敖正道：“大人，若是這種情況，無非是宮人擅自離宮或者留宿當值的宮中兩種情況。”
“若是宮人擅自離宮，該宮的管事太監該如何處置？”
“無非是輕者廷杖，若是鬧出事來，便是掉腦袋；更嚴重的可夷三族。”
紫光點點頭，轉首看著周有慶鐵青的臉，道：“周公公，你說，良兒是那種情況？”
周有慶才回過神來，忙跪下磕頭道：“回大人，奴才不敢隱瞞，當夜良兒是留在了皇上宮裏。望大人明察！”
紫光唇邊逸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是誰的主意？”
“大……大人，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讓良兒留下伺候的。”
“那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時可帶走了什麼？”
“回大人的話，是第二日早上離開的，離開的時候帶走了皇上的一件墨青刻絲袍子，說是出紗了，皇上讓她修補好，當晚她便還回來了。”
紫光明了地點頭，“很好，很好。還好公公說的是真話，否則本相今日該對不住公公了。”她眸中光芒直欲噬人，麵上卻依舊優雅沉靜。周有慶深知其中關節，雖然紫光已不會再追究他，而他今日的話卻可能掀起一場風波，念及此他不禁渾身一顫。
紫光並不看他，與敖正對視一眼，敖正朝她點點頭，轉而對良兒道：“事已至此，還是請良兒姑娘跟本官走一趟吧。”
良兒本已癱軟在地，聽得此話立刻失控地叫起來：“我不要！”
眾人俱是一驚。敖正遲疑一下，望著紫光，紫光隻冷冷道：“敖大人怎麼憐香惜玉起來了。”
敖正麵有愧色道：“下官失職。”隨即喚來鐵衣衛，準備將良兒帶下去。
良兒尖聲道，“我不要！我不去！”她掙脫鐵衣衛，大聲叫道：“我是皇上身邊的人，你們想帶走我，要先告訴皇上！皇上不同意，你們誰也不準碰我一根汗毛！”
紫光“嗤”的一聲，淡然笑道：“那本相待會就遣人去告訴皇上，你可以安心走了。”
聽得此話，良兒呆了一下，旋即死死地盯著紫光，直要將怨念刻進骨髓一般，“軒轅紫光，你不用這樣羞辱我！你這樣的女人算什麼女人！”
眾人皆是唬了一跳，楊德貴立刻喝斥道：“良兒你不要命了！怎的如此衝撞大人！還不快跪下給大人賠罪！”
紫光並無怒色。她一動不動，似在看戲，聲音也似一汪靜水，無欲無波，“本相就是羞辱你，難道你不該麼？”
良兒看著紫光，看著這個全皇朝最顯赫的女人，她身上穿著的那件天下無雙的獨鳳衣，她頭上戴著象征權力的鳳尾簪，無一不昭示著她非同一般的身份和皇寵，直要晃花了自己的眼。良兒再次推開鐵衣衛的手，且憤且哀，“是，皇上是喜歡你，把你當命根子一樣愛，那又怎麼樣！他還不是讓我侍寢！就算他夢裏叫著的都是你的名字，可他懷裏抱著的是我！是我！不是你這個高貴的軒轅大人！你以為他的東西你可以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那麼珍貴的《尹夷篇》他可以不記檔就送去給你，他跟你講過無數山盟海誓，他珍視你的喜好，所以你以為他就真的隻有你一個女人？我告訴你，皇上也是男人！你不給他你的身子，甚至跟他爭權力，你總有一天比我的下場還慘！你……”
楊德貴和周有慶聽得這話越來越僭越，忙一齊上前捂住良兒的嘴。紫光喝道：“讓她說！我看她還有多少話沒有說幹淨！”
良兒釵環早已散亂，眸中血紅，猶如一頭困獸，“我知道你早就想吃了我，今日我去了斷不會有活路，因為我伺候了皇上過夜！你早就知道我侍寢，你還裝不知道，就是為了今日置我於死地！我是卑賤，可我是他的女人！縱然他視我如螻蟻我仍然是他的女人！你是什麼？你是什麼？你以為你高貴？總有一天你會被人代替的！你這個……”
“啪”一聲，紫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站起來，未等她說完早已一掌摑上去，這一掌用力極大，將良兒的嘴角都打出血來。紫光眼中有如無數電光閃過，麵上卻還是極克製。她站得直直的，廣袖流雲，自有一番風華絕世，讓人不敢直視。她挺身直視著良兒怔忡的臉，道：“我縱使不是個成功的女人，也知道以色事君者短，更不會做那憑著一點恩寵就在人前恃寵而驕的可憐人。我雖然有命運的眷顧，若無苦心經營，曆經多少驚險困厄，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就算當初你我互換身份，以你的性子，也免不得今日的下場。”
良兒呆呆地看著她，猛然一擦嘴角的血，嘿嘿笑道：“如今是我落在你手上，隨你處置，但我絕不甘心，我愛皇上，我比你愛他！”
紫光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道：“那你猜猜，今天你被人帶走了，定罪了，皇上會說什麼？”
“你……”
“我告訴你，因為是我帶走你的，他半個字也不會說。而若換作是我被帶走，就算罪證確鑿，他也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保我無虞。明白你與我的差別了麼？”
說完此話，紫光站起身來，轉過身再不看她，漫然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