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馬車碾過一道道的水窪向順景山下急駛去,施驪在車上接過了木槿遞過來的潤喉丸,對今天疊韻請她過府的目的便明了了幾分。透過馬車的簾子,隱約看到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施驪的心中有點厭厭的,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無論前世今生,都靠著巧言如簧混飯吃,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宿命嗎?當施驪因雨天低落症發作的時候,她當然不知道,不遠處,一群持刀的差人看著標有尚書家徽的馬車帶著施驪遠去,正在懊惱地跺腳。
熟門熟路地到了禮部尚書的府第,照舊被引入水榭,隻見三人已經在那裏等候了。水榭中自然也是一片迷離的雨霧,卻並不暗淡,原來是有一人身著白衣,衣裳勝雪的緣故。施驪和疊韻、雲小姐打過招呼之後,見正有一位白衣青年背對著眾人看雨,背影看上去可謂玉樹臨風,施驪眼尖,看到他的白衣並不是完全的白色,而是一種最淺最淺的紫色。“潛少爺,很會講故事的驪姬已經到了。”雲小姐恭敬地對他說。轉過頭來,隻見一張俊逸不凡的臉,頭發隻用一根深棕發簪束起,臉色微微泛著古銅色,帶著幾分不羈。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似乎一眼能看到人的心裏去。四目相對,施驪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飛快地把目光挪到地上,施了一禮:“施驪見過錢少爺。”
“客氣了。昨日聽雲兒轉述了驪姬所述、瓊斯博士的故事,在下覺得十分神奇,亦很喜歡。實在按耐不住,所以大清早便請了疊韻張羅著把你請來,冒昧之處,還請驪姬海涵。”他的聲音也是寬厚中帶點磁性的。施驪已經酥倒了半邊,卻又強撐著矜持:“哪裏哪裏。各位如此多禮,妾身這等市井女子怎麼受得起。”偷偷抬眼想把那男子看得更仔細,隻見那男子正含笑看著自己,她隻得飛快吐了一下舌頭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話不多說,香茗端上來,施驪又開始講這位瓊斯博士的盜墓曆險。一章既罷,眾人皆為其中的傳奇與曲折所折服,又對異域的神秘風情心存向往。隻聽男子聽得兩眼放光,站起來望向雨霧道:“男兒誌在四方,景國區區彈丸,外麵更有大千世界。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踏足海外,芳國也好,玉國也罷,不在話下。就是瓊斯博士的美利堅國,我也要去一下。”他的誌向讓施驪吃了一驚,這種氣魄在富足安逸的景國簡直如驚鴻一瞥,暗暗覺得他的形象更加完美了。這邊雲小姐和疊韻卻一副見慣了他這個張狂樣子的表情,又催著施驪再講一章。
正在這時,木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煞白,啪地一聲跪倒,對施驪說:“驪姬夫人快去門口看看吧,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自稱是您的丫鬟,正趴在門口等您。”施驪聽言大驚失色,對眾人行了一禮,說了聲去去就來,便隨木槿去了。眾人正在詫異,隻見施驪竟沒有打傘,又淋得渾身透濕地衝了進來,進來便跌跌撞撞地癱坐在地上不起來。
太令人發指了,剛才在尚書府門房看到渾身是血的翠兒,施驪都快暈過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以前,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姑娘,一個時辰之後,就被人打得渾身沒有一處好肉,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小姑娘在昏迷之前隻來得及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二爺被上都府尹抓走了……楊老板告我們勾結玉國……奸細……官差抄家打人”。原來竟是這樣,施驪一下子明白了問題的所在。楊老板這個毒瘤子總會爆發的,隻是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打得人措手不及。吳問景也好,陳媽翠兒也罷,素心齋和北市的房子也罷,她都要救回來,還要還以顏色。能否做到,就要看水榭裏的那三位,確切說是一位的態度了。她想到這裏,掏了一錠碎銀請尚書府的門房暫且收留翠兒和珠兒,然後果斷地朝著大雨裏衝去,一路狂奔,心裏有氣又急,便是連鞋子飛了,頭發散了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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