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想當初,慕晨曦那小子初見他爹娘就一口咬定他爹在外頭肯定有個相好的漢族女子,所以他是他爹的私生子,長得像他漢人親娘。他被那小子唬得一楞一楞的,還當真氣衝衝地跑去質問他爹,結果被老爹揮著大刀滿草原的追殺。事後他才得知他早逝的祖母是漢人,他則長得像他祖母。當然,這件丟臉的糗事他是決計不會告訴陸依依的。

陸依依微笑著依偎在宋迎秋懷中,看著他神采飛揚地描述著故鄉的景色:“天離宮在遙遠的北方,那裏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那裏的草原綠油油的一眼望不到邊際,那裏的水清澈透明可以瞧見河底嬉戲的魚兒,還有那裏的山才叫真正的山呢,不是有首詩叫什麼‘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嘛,就是那個樣子!------”

他笑得像個吃到糖果的小孩,陸依依第一次發現這個平日總是橫眉怒目的火暴少年,竟有著如此燦爛甜軟的笑容。他是個率性而為的人,憑心而動,想什麼就說什麼說什麼就做什麼,從不讓自己有遺憾,也許任性也許自私,但活得盡興。

原本溫馨的氛圍被一句不期而至的咒罵打斷。

“宋迎秋,本座決不饒你!你今日加注於本座的屈辱他日定要你千倍萬倍償還——”黑煞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口中的髒鞋吐出,嘴巴一重獲自由便立馬衝兩人狂吼。

不過,他很快又閉上了嘴,而且在今後相當一段時間內都不能開口說話,因為宋迎秋這次用另一隻鞋直接砸昏了他。

難道他不知道被三翻四次打擾好事的男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嗎?

答案是:他肯定不知道。昱陽宮一戰,靈教因黑煞的墜崖而匆匆退兵,所以雙方雖然都有死傷,但傷亡人數並不很大。然而宋迎秋和陸依依的墜崖生死未卜卻使昱陽宮上下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陸夫人因此一病不起,陸天遼也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兩天來,他們出動了整個昱陽宮的力量到崖底尋找兩人,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從千丈高的斷崖墜下即使輕功再好的人恐怕難逃一死,更何況是陸依依這種不懂武功的弱質女流。如此勞師動眾地找人,說穿了就是在找兩人的屍首,但就算是屍首他們也決不會讓他們曝屍荒野。

夜半時分,辛苦了一天的眾人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宮中,忙了一整天仍舊毫無所獲。

陸筱芸回到住處時也是一臉的倦容,打發了服侍的丫鬟獨自坐在房內,她很累卻不敢睡。隻要她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陸依依跳崖的那一幕。

“不要——”少女猶如天賜神力般一下甩開她的手,那臉上的堅決是她不曾見過的瘋狂。她那個柔弱膽小的妹妹,在那一刻,竟會令她感到悚然!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跑越遠------越跑越遠------最後,縱身跳下------

此情此竟,每每令她自夢中猛然驚醒,呼吸紊亂、冷汗直冒,腦中妹妹縱身跳下的背影揮之不去,快要把她逼瘋了!每當這時,她便會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看,她本可以救依依的,甚至她曾經確實攔住了她,可最終------她還是救不了她------

她不是一直恨她的麼?若世界上沒有陸依依這個人她不是應該很開心麼?可為什麼她卻感受不到絲毫喜悅呢?為什麼她會擔心她?為什麼她會為救不了她而耿耿於懷?難道她在自責?她不禁暗暗地問:自己真的有那麼恨她麼?

陸筱芸深吸了口氣,忽然間覺得房間悶得令人受不了,打開所有的窗戶仍舊沒什麼作用,她索性拉開房門出去走走。

她沿著走廊漫步,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竹亭前。竹亭內,有一個人靠著欄杆曲膝而坐,仰望著天上的皎月出神。由於光線不足而且兩人間有一定距離,所以一時間並未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她緩緩靠近,那人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轉過頭來看到來人淡淡一笑,是慕晨曦。

“陸小姐怎麼會來這裏?”他叫陸依依“妹子”卻喊她“陸小姐”。

“我睡不著便出來走走,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慕少俠。”她走進竹亭,在他對麵坐下。

“陸小姐是因為擔心令妹的事而睡不著吧。”

“嗯。”陸筱芸點點頭,臉上帶著明顯的擔憂。“連續兩天都一無所獲,我怎能睡得著。”

“陸小姐,恕在下冒昧,其實大家心中都清楚,從這麼高的斷崖墜下恐怕兩人早就------”

“即便是屍首我也不會讓依依孤零零地死在荒野!”

慕晨曦忽然笑起來,始終望著皎月的黑眸終於看向她。“陸小姐,其實你心底還是關心依依妹子的,你並不是真的那麼恨她,對麼?”

說話的人笑臉盈盈,聽的人卻變了臉色。“慕少俠,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可能恨我的妹妹呢?”

慕晨曦不以為然,繼續道:“你說喜歡迎秋也是假的吧,你之所以這麼做隻是想拆散他們,因為你嫉妒自己的妹妹。事先聲明,我並非有意偷聽你們的談話,隻是不小心聽到而已。”

陸筱芸臉色大變,神情也顯得狼狽。“你怎麼能這樣!而且,我喜不喜歡宋少俠和我們姐妹之間的事都與你無關吧!”

“是與我無關,不過,我這人最愛管閑事。”慕晨曦露出一個無賴的笑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姐妹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我想應該與你額頭上的那兩道疤有關吧。”說著,慕晨曦伸手欲撥開她額前厚重的劉海,但馬上被她惡狠狠地拍打掉。他笑笑,不甚在意的繼續道:“你就是利用它讓依依妹子對你千依百順,進而搶走她喜歡的一切,你真的很嫉妒她。”

“笑話!我為何要嫉妒她?!”慕晨曦左一個“嫉妒”右一個“嫉妒”終於使她的臉變得猙獰。“像她那種膽小如鼠,碰到事隻會躲在爹娘懷裏哭哭啼啼,仿佛來陣風都能將她吹倒的人我為何要嫉妒她?!她這種從小被捧在手心裏的嬌弱花朵,說得好聽點是天真爛漫說得直白些就是無知,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

“這麼說來,你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才嫉妒她的嘍。”慕晨曦突然靠近她將臉湊近她的,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能洞悉她的內心深處。那雙黑眸似乎能吸附人的靈魂,讓人不自覺地沉溺其中,想要剝開層層黑霧看清底下的東西,反而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迷失了自己。

“你想要變成她,對吧------我並不是責問你,也並覺得你卑鄙,真的------你隻是太寂寞了,寂寞得拚命想抓住些什麼來充實自己,可是用錯了方法抓錯了東西------”說這些話時他的眼中竟透出一絲悲憫,然後他微微一笑,直起身子走出竹亭,“在下先回去了,陸小姐也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們還得繼續找人呢。”明明兩人剛才還靠得那麼近,可那一笑,便又像是與她隔了七、八個山頭,那麼遙不可及。

被留下的陸筱芸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腦中千絲萬縷地糾結成一團,呆愣了良久,最終她站起身子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我好餓哦,宋大哥------”陸依依無力地靠著宋迎秋,捂著正在抗議的肚子可憐兮兮地嚷道。從墜崖那日起她就沒吃過東西,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她真的好餓啊!

“我也沒辦法,要不,再喝點水。”他扶起陸依依靠著石壁,自己則到洞外抓了一把枝葉進來,將葉上的露水一片片地喂她喝下。

“可是------我還是很餓------”陸依依捂著仍舊咕咕直叫的肚子,一張俏臉皺成了一團。“宋大哥,我是不是要餓死在這裏啦-----我真的好餓啊------嗚嗚嗚------”

“依依,再忍忍,啊,我們一定會得救的。”宋迎秋盡量輕柔地拭去她的眼淚,“依依別哭,現在我們還不能放棄呢,你要相信你爹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死!”

“你們就死心吧,從斷崖墜下他們早以為我們三個死了,再者這山洞在斷崖中間,如此隱蔽之地誰會想到我們在這裏。你們別再白日做夢了,我們注定要死在這裏,誰也逃不了!哈哈哈哈------”討人厭的聲音從岩洞另一邊傳來,黑煞殘酷地戳破兩人的希望,大說風涼話。

“閉上你的狗嘴行不行,真是吐不出象牙來!我們死在這裏對你有什麼好處,別忘了如今我們三個是同坐一條船,白癡!早知你那麼想死當初就不浪費力氣救你了,讓你自生自滅!”宋迎秋氣急敗壞地衝他罵道。他真不明白這個變態在想些什麼!

此話一出,黑煞的臉色霎時陰冷到底,眼中的怨毒似是將他生吞活剝、銼骨揚灰也難解心頭之恨。

“宋迎秋,你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們動了什麼手腳害本座中了化功散,本座又豈會落到這般田地?!如今還敢恬不知恥地說救了本座,真是個小人偽君子!你們以為本座還在乎活不活得成麼,現下我殺不了你們,但你們一樣別想活著回去,大家在這裏同歸於盡!”

“你有病!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根本沒向你下什麼化功散,而且也不屑用這種下三濫的卑鄙手段!”宋迎秋喊得理直氣壯,可不知為何他卻忽然憶起了當日黑煞的異常與慕晨曦在竹亭裏的那句話:“不管用什麼方法隻要能贏就行了,即使很卑鄙也無所謂,隻要能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