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琉璃垂花燈,紫檀象牙雕插屏,氤氳似的紫紗薄帳,珍奇的古玩玉器,名家墨寶------環顧四周,應有盡有,其富貴可見一斑。桌上的香爐內緩緩地逸出煙霧,植物的清香在室內慢慢地彌漫開來。
床頭,一位風韻猶存的********凝視著尚未清醒的女兒,臉上寫滿擔憂,這人便是陸依依的娘親——昱陽宮的宮主夫人——陸夫人江氏。
“痛------”床上的人想翻身不料扯動了肩上的傷口頓時發出一聲呻吟,在痛楚的刺激下她微微睜開雙眼。
“依依,你醒啦!”陸夫人大喜。
陸依依迷糊地眨眨眼,對上了她的視線,“------娘------?”
“依依,是娘啊,娘在這兒!你醒了就好!”陸夫人一下紅了眼眶,喜極而泣。
“娘------你怎麼在這兒?”她環視了一圈四周,發出一聲驚呼:“咦,我怎麼回來了?!”
“是宋少俠救你回來的,你不記得了?”
宋少俠?莫非是宋大哥?!她突然激動起來,“宋大哥怎麼了?有沒有受傷?娘,你們把宋大哥怎樣了?快告訴我——哎——”她一亂動連帶扯到傷口,又是一陣痛呼。
陸夫人急忙按下女兒不安分的身子,緊張道:“依依,你別亂動,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娘——”陸依依緊抓著她的手,執意要得到答案:“你先告訴我宋大哥沒事吧?你們有沒有把他怎麼樣?”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宋少俠是特意來幫助我們對付靈教的俠士,雖然娘不知道你與他怎麼會在一起又遇上了什麼事,但就憑他冒死把你送回來我們也不會為難他的。”
宋大哥他不是靈教的人!不是昱陽宮的敵人!!陸依依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咧起。
“不過,”陸夫人微蹙娥眉,歎了口氣,“他送你回來後就昏倒了,人受了重傷還在昏迷不知現在醒了沒。”
母親的話猶如一桶涼水傾盆而下澆熄了她所有的喜悅。“我要去看宋大哥!娘,帶我去看他!”她不顧傷口的痛楚又掙紮著要起身。
“依依,你不要亂動,小心傷口啊——”
“娘,我要去看宋大哥!”她早已紅了眼眶。
“可是你的傷——”
她一眨眼,落下兩行清淚,“我一定要去!”
看著女兒眼中少有的堅決,陸夫人隱隱了解了什麼,沒轍地歎了口氣終於妥協。“好吧,娘陪你一起去。”“你這個白癡!明知自己受了傷,明知箭上有毒,明知自己已經消耗了大量體力居然還硬是亂用真氣!!你難道不曉得這樣做會加速毒液的流動會造成身體的衰竭,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慕晨曦一張陰沉的臉難看至極,完全不見平日的溫文儒雅。
宋迎秋皺著眉頭,忍受著他的魔音毒煞。自他一醒過來,慕晨曦就喋喋不休到現在,換作平時,他早就一拳過去先揍昏了他再說,但此時此刻以自己的身體狀況而言這顯然不是明智之舉。而且他也明白這是晨曦關心他的表現,雖然這種表達方式他不敢苟同。
見他不吭聲,慕晨曦越說越起勁,嗓門也越來越洪亮,“怎麼,說不出話了是不是?知道自己理虧了是不是?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人家替你操心,你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爹娘嗎?對得起你家的列祖列宗嗎?對得起------”
“喂,你夠了吧!”他真是聽不下去了!明明他才是最無辜的傷員哪,幹嘛把他講得象個千古罪人似的?真受不了這個別扭的小子,關心人就直說嘛,非要拐七拐八的幹嗎?!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小子怎麼會在這裏?”
“------各大門派的援軍在半月坡遭伏,”慕晨曦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全,軍,覆,沒。”
“怎麼會這樣?!”宋迎秋一臉震驚。要知道此次派出的都是各大門派中的佼佼者,再不濟也不應該會全軍覆沒啊?!
“用毒。”看出他的疑惑,慕晨曦說道:“半月坡土地貧瘠,坡上寸草不生,------靈教用了‘春風十裏’,少了樹草的阻擋毒散布得很快---
“‘春風十裏’------可是,隻有一柱香的時間------”
“春風十裏”是化功散的一種,與一般化功散相比它的粉末更細更輕,能隨風飄散於空中,使人在呼吸吐納間不知不覺地中毒。但也因為它的粉末太輕太細,故而毒性遠不及一般的化功散,隻有一柱香時間的藥效。
“足夠了,一柱香的時間足夠他們焦上油放一把火了。”慕晨曦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宋迎秋沉默了。他雖看不慣那些名門正派自命清高的嘴臉,但也從沒想過他們會是這種死法------
“別顧著感傷了還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我來不也是為了你,包打聽跟我說你在中途受了傷然後又掉下懸崖沒了消息,我能不過來弄個清楚嗎?這不,馬不停蹄地趕來一到昱陽宮就碰上了你重傷昏迷這種事,若不是我帶了‘百靈回春丸’又有陸宮主輸了不少真氣給你,你早翹了!”慕晨曦又恢複了平時輕鬆的語氣,說話間仍帶著不滿。
“對了,依依她也受了重傷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事?”被晨曦這小子嘮嘮叨叨了半天他險些忘這等要事。
“放心,有你這麼不要命地救她,她怎麼會有事?”他怪異地睨了宋迎秋一眼,旋即賊兮兮地笑了起來。“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聽說你先前被一群山賊砍傷和墜馬掉下懸崖都是為了救這個少女,是嗎?”
“包打聽還真是閑啊。”連這種事也一清二楚。宋迎秋沒好氣地直翻白眼。
“哎呀,這可真的奇了!鼎鼎大名的‘爆焰郎君’何時轉性了?居然也懂得憐香惜玉?真是天下奇聞哪——”慕晨曦拍拍他的肩膀,嘖嘖稱奇,一副“三姑六婆長舌婦”的模樣。
宋迎秋瞬間黑了大半張臉,瞪了他一眼,語帶懊惱道:“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吧。”
“嘿嘿------”慕晨曦滿意地眯起眼,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據說你抱她闖進昱陽宮的時候是衣衫不整的,咳咳,你們倆------”
“沒有。停止你那些齷齪的想象,我和依依之間什麼越軌的事也沒發生!”
“那,是愛上她了?”
“------沒錯。愛上她了。”宋迎秋無意隱瞞。或許他之前不明白,但在她中箭昏迷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對她的在乎。否則,他不會理睬她的撒嬌耍賴,不會容忍她的麻煩不斷,不會因她而迷茫莫名,更加不會不顧性命地去救她。在他的世界裏,愛了就是愛了,沒什麼難以啟齒的。
慕晨曦因他的直接而有一瞬間的呆楞,隨後便笑開了。這笑容不同之前的胡鬧,那是一種帶著淡淡溫柔和祝福的有如夾雜在春風中的梔子花香般的甜軟感覺。這就是他認識的宋迎秋,永遠對自己坦誠永遠憑心而動,因為愛而愛,因為快樂而快樂。
“嘭”的一聲巨響,不期然的破門聲使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你這臭小子,老夫好心救你一命,你卻想打依依的主意!”伴隨著這中氣十足的斥罵一個藍色的身影狂風似的襲向宋迎秋,要不是慕晨曦護著,這會兒宋迎秋已被揪住前襟提了起來。
來人是一個蓄著長須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劍眉鷹目,挺拔偉岸,及胸的長須令他看上去非但不顯老反而更增添了幾分英氣。陸天遼經過門口時恰巧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內容,一想到這個姓宋的小子對依依心懷不軌,他便怒火中燒,當下忍不住破門而入要與他算帳。
這人是誰?宋迎秋一臉迷惑地望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中年男子,“不知前輩是——”
“臭小子,你別跟我套近乎,你以為這樣就能掩蓋你的不良居心麼!”陸天遼那橫眉豎目的模樣還真和宋迎秋有些相似。
“你這老兒真奇怪,我又不認識你也沒得罪你,為何一副象是與我有深仇大恨的模樣?”對於他明顯的不友善,原本就不溫馴的宋迎秋也有些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