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2 / 2)

在聽風樓裏的那一段日子,可以說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最愛的人放下了防備,不再逃跑,留在了身邊,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雲逍安靜的睡顏,每每這個時候,蕭客行都有種和這人廝守一生,永不分離的錯覺。

靈魂被慢慢的澎湃的喜悅之情所淹沒,這種欣喜本來就是醉人的,即使是沉溺在這種幸福中長醉不醒,也甘之若飴。於是,理智驟然崩塌,腦子裏瘋的,隻剩下一句話:我要留下他。

或許是他的鍥而不舍感動了上蒼,雲逍開始試著接受他,小心翼翼地挪開心牆上的磚頭,為他打開了一道門。

“你願不願意和我回敦煌?”

不是甜膩的情話,卻足矣讓他欣喜若狂,他想,原來他也是愛他的。

障目的幕布片刻間被扯成碎羽,情感再無遮攔,抱著懷裏的人,蕭客行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路定不會平穩,可是,他絕不會放手,死也不會。

接下來的事情,雲逍被召去了京城,見到了曾經眷戀十年之久的人。蕭客行冷眼看著一切,看雲逍的掙紮和隱忍,看景淩哲若有若無的曖昧,他以為他可以坦然接受雲逍的過去,卻沒想到,自己究竟也是個凡人,做不到神仙的無欲無求。

於是,感情便從一開始的溫存徹底地扭曲,從默默守候,變質成了片麵的禁錮與占有。

景淩哲曾和他說過:“如果你真的對他有情,與其愛之,恨之,害之,不如愛之,憐之,離之。”

現在想來,那個孿生兄長說得並不無道理,為什麼自己當時就分毫沒聽進去呢?

如果自己當初放手,雲逍或許就會平安返回敦煌,繼續做他的城主,不會因此而身敗名裂,更不會連性命都失去。

每每這樣想,便會自嘲笑道,怎麼可能,雲逍身上有離心蠱,景淩哲就算再仁慈,也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存在,這成了他禁錮雲逍的借口,即便是做著傷害對方的事,也像鴕鳥一般把頭埋在沙子裏,自欺欺人。

終於,愛變成了恨,溫情變成了暴虐,雲逍從城主的位置重重跌下,摔得遍體鱗傷,無可奈何地成了他身下的禁胬,他毀了他們之間的一切,隻剩下身體與肉#欲的交纏。

醉酒後,雲逍歇斯底裏的咆哮,床笫之間被迫無奈的哀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無法挽回。

他想說,他其實早就後悔了,可是他卻沒有退路,就算是彼此折磨,也絕不能放手。

這是蕭客行唯一的堅持。他縱不求相伴一世,也要緊握這一時,百歲太長,他隻爭朝夕。

可是,雲逍卻走了,猝不及防,不給他一點挽回的餘地,決絕得近乎冷酷。

隻是一個上午未歸,再見到的則是一具黑色棺木,從此天人永隔。

景淩哲放了他一條生路,縱使那時候蕭客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可血濃於血,景淩哲關了他三天,讓他仔細想清楚,然後收了他的職權,放了他一條生路。

帶著七絡浪跡江湖,失去了那個人後,日子變得漫長而拖遝。

有時候,蕭客行想,雲逍若是入了陰間,恐怕都是記恨於他的,孟婆湯肯定是想也不想就往下灌,巴不得早些忘了他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可是能讓他一往情深的人卻已不在,忽然間就明白了,原來這世上自己最不想傷的便是他,卻又在不經意間留下了道道難以抹滅的傷痕。

阿逍,阿逍……

當愛之,憐之,離之,變成了,愛之,恨之,害之,一切便毀了,如有下輩子,他蕭客行寧可是那癡兒,自傷十分,也是不願再傷他一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