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有些哽咽,並不動聽,摻雜著些許沙啞,像是無數種複雜的感情哽在喉中,卻隻化成了一句我想你了。
儺子皺眉,握著的匕首又加了幾分力道,想逼開對方,卻覺得頸部一涼,有水珠落下,像是雨露,卻又帶著幾分溫熱,儺子僵住,執著刀刃的手卻慢慢鬆開了。
——他,哭了?
來不及細想,他便覺得肩膀一沉,蕭客行便這麼抱著他倒了下去,想必是匕首上的毒發作了。
一旁的阿妮和七絡本沒看出什麼蹊蹺,可蕭客行忽然倒下,兩人這才看清了他腹部那柄完全沒入的匕首,和儺子沾滿了鮮血的雙手,當下便雙雙呆住。
儺子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沉默地俯下身,拔出了那柄匕首,猶豫了片刻,扶起暈過去的蕭客行,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七絡想也沒想便跟了上去,丟下阿妮一個人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是江南小鎮的天燈節,漂亮狡猾的商人靜靜地站在臨船,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狐狸,桃花眼裏盈了的風情讓人怦然心動。
“此逍非彼蕭,蕭樓主不會想趁亂奪人所愛吧。”
調笑般的語氣,那人一襲白衣蹁躚,如一隻清拔的鶴,足尖輕點,踏過水麵,隻留下小小的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
是了,那是他第一次遇見雲逍。
那時候,一見麵,他就被雲逍擺了一道,從此心裏便多了一個有著一雙桃花眼的笑麵狐狸。
之後便是糾纏不休,雲逍對他避如蛇蠍,總是想盡辦法從他身邊逃離,他進一步,雲逍便要退十步,縱使他有千般手段可以逼得雲逍無路可退,卻逼不得雲逍信他半分,雲逍的心上砌著牆,他蕭客行於牆外苦苦徘徊,卻終是沒有進去的資格。
他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沒有那個耐心去哄誘,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主宰者,他要的,即便是不擇手段也要搶過來。於是,他搜集線索,用一條條夕日的蛛絲馬跡,逼著雲逍打開自己的秘密,逼著雲逍吐露心聲。
他不懂得愛,也不屑於去懂得,一直覺得,他想要的奪過來便好,如果說,這種占有並非是索求一時身體的歡愉,一時的禁錮,而是這個人的一生呢……他想,他明白了。
他是喜歡雲逍的,這麼想著,便就說了出來,可換來的卻是一句歎息一般的“何必呢。”
短短三個字,卻哽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不能說他為了保護雲逍,暗地裏替他擋掉了多少聖炎教的追殺;他不能說,為了能與他相伴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出任務後連休息都顧不上,也要快馬加鞭趕回樓裏;他甚至不能說,隻是因為雲逍隨口的一句想喝上好的梨花白,他親自跑遍了整個江南去尋一壇子佳釀。
他不能說,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用這種卑微討好的樣子,作為打開雲逍心門的鑰匙。可是他卻依舊好好待他,無論雲逍對他有無情意,誰讓,誰讓他是自己認定相伴一生的人呢?
在知道雲逍心裏的那個人是景淩哲的時候,妒恨像一團燎原的火焰,瞬間便吞噬了蕭客行的靈魂,於是,理智化成了飛灰,欲念張牙舞爪地現出了原型——他想親吻他,撕碎他,徹徹底底地占有他!
肌膚相親的時候,雲逍的眼睛裏迷茫的,有痛苦,有隱忍,這樣的神情讓他覺得難受,他明白,雲逍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自己在他眼裏說不定隻是景淩哲的替代品。
身體越是親密無間,心上的空虛冰冷卻更甚,他想質問雲逍,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問些什麼。
這一刻,蕭客行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