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奈何情深難自製(2 / 2)

“你也不想走。”蕭客行低低地說道,神情溫柔得像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人——瘋的不止我一個,要瘋也要你和我一起瘋。

一向冷峻沉默的人忽然說出了這樣的“瘋話”,雲逍再也撐不住那張理智的麵具,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神色暗淡地垂下了眸子。

他又何嚐不想留下?這世上最高昂的莫過於自由二字,他縱使想順著自己的性子,不管不顧地留在蕭客行身邊,可沒了城主的敦煌又該何去何從?

他答應過無端此生此世,即使是不惜性命也要守住敦煌大業,這承諾太重,幾乎把他此生的所有都許了進去,而蕭客行身為聽風樓主,公然違抗皇命,私通外族,他又怎忍心讓他背負如此罪名?

況且,這裏是京城。

搖了搖頭,雲逍苦笑,都走到這一步還說什麼不想走。

“對,我是不想走,可是你又有什麼辦法留得住我?”他突如其來的冷靜像一盆冷水,澆在蕭客行的心上“我身上有離心蠱,留在大承便注定是個禍患,景淩哲容我不下是必然,不說黎明百姓,不說天下蒼生,就說你——你能容得我?”

蕭客行沉默了,雲逍說得對,他嘴上雖然不說,骨子裏終究還是大承的人。

“明日宮裏設下宴來為敦煌城主洗塵,若是皇帝不留我,幾日後便是我離開之際。”不再理睬蕭客行,雲逍執起筆,坐到桌旁,極其認真的樣子,正是在抄寫欠景淩哲的《牧誓》十篇。

他不是老老實實受欺負的人,隻是舊日的回憶太過折磨人,十年糾纏早就讓他心力交瘁,雖說對景淩哲已經沒了少年時候那般心思,可終是受不了這藕斷絲連。所以欠他的,他一一還下,即使是小小一篇牧誓,也不願相欠。

蕭客行站在一旁看他執筆,明明是那樣一個清瘦的人,寫出的字卻力透紙背,懸著腕子,修長的手指握著筆杆的高處,那姿勢倒是有些熟悉。

臉色一沉,聽風樓主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再不停留,拂袖而去。

雲逍那執筆的姿勢和景淩哲倒是如出一轍,仔細看去,連那帶著幾分瀟灑意境的字跡都和那人類似,蕭客行見過景淩哲寫字的次數寥寥,卻對那種君臨天下,筆力千鈞的姿態印象深刻,再加上時不時會收到皇兄的親筆書信,如今細看雲逍認真書寫的《牧誓》,又怎能看不出相似之處?

知道身後之人離開,雲逍抬起眸子,低低歎了口氣,卻再也沒有心情抄寫,他明白蕭客行是如何一個理智冷靜之人,今日說出這般隨性的話也是不易,他不是不動情,隻是這裏是帝都皇城,容不得半點差錯,他能做的隻能是冷著眼,硬著心腸叫他看清楚。

男子相戀,本來就有違倫常,更何況他們兩人身在皇城,又是這樣的身份?

忽然有些理解景淩哲為何十年冷顏相待,不是他薄情,隻是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