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何謂民心(2 / 2)

蘭州數日風平浪靜,張溫稍有閑暇便會來看望大奎。如今大奎每日飲用虎骨酒,又有不錯的吃食滋養,身體已是大見好轉。

這日就在大奎的住處園亭中擺下了酒宴,大奎與張溫把酒言歡。孟歌、區大錘、楊小虎作陪,眾人天南海北談的甚是投機。

酒過三巡時,軍兵來報:元兵驅趕大批百姓逼近蘭州。

大奎聞報不禁大驚失色,張溫卻似好整以暇的飲了口酒,放下酒盞慢條斯理道:“傳我將令,無論何人膽敢靠近蘭州城,格殺勿論。”

“不可。”大奎伸手攔道:“我等守土之責,豈能殘害百姓?”

張溫苦笑道:“張大人,若是元兵混雜在百姓當中借機攻城,我等又當如何?”

大奎強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又有何懼?”

張溫微微一笑,這才道:“敵兵有二十萬之眾,就算不足二十萬也有十七八萬。我軍隻有區區兩萬人馬,若是近身肉搏如何能敵?一旦蘭州失陷,城內十餘萬百姓又當如何?元兵定會屠城泄憤,張大人三思啊。”

大奎不僅急的團團亂轉,楊小虎起身規勸道:“義父莫要心急,不妨坐下來與張將軍一起商量對策。”

大奎斬釘截鐵的搖搖頭道:“此事沒得商量,百姓不得妄殺。”

張溫沉默了片刻,卻是站起身道:“我是蘭州主將,張大人乃是文職。沒有本將軍的虎符,一切兵馬調動皆屬叛逆。“說著伸手拍了拍孟歌的肩膀,卻對孟歌道:“勸勸張大人。”說罷大步走出園亭。

大奎隻覺渾身無力,頹然坐到了亭中石凳上,雙目癡癡的望著滿座的美味不言不語。

孟歌這時候咳了一聲,這才道:“張大人不妨聽我講一個故事。”

大奎混若未聞,孟歌卻是獨自說道:“我家中父母早喪,隻有一個妹妹帶在身邊,她叫孟謠。當年江南混戰之時,我曾隨常遇春將軍征討陳友諒,陳友諒節節敗退。後來吳王聽聞小明王被困安豐,便調兵前往解救,哪成想陳友諒借機來襲洪都(今南昌)。”

大奎聽到這裏不僅去看孟歌,孟歌歎口氣道:“陳友諒派出奸細,混在難民中先行進了洪都城。攻城之日敵軍裏應外合,洪都險些陷落敵手。後來陳友諒被朱文正將軍擊退,但是我妹妹卻死於亂軍之中。”說到這裏,孟歌已是潸然淚下。

石桌上有酒,孟歌抓過酒壇一番痛飲,酒水淋漓卻澆不滅心中鬱結。

大奎至此方知孟歌當年為何酗酒如命,原來是別有傷心處。大奎接過孟歌手上的酒壇,,這才勸道:“孟大哥莫要如此,節哀順變。”

區大錘唉聲道:“這麼多年了,孟歌還是念念不忘。”說罷再次拿過一壇酒開了封,也猛灌了幾口烈酒。擦了擦嘴這才道:“張大人說的對,過去不高興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楊小虎這時在一旁進言道:“義父,元軍以百姓相挾,正說明他們已經無計可施。張溫將軍說得對,城內尚有百姓十餘萬。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大奎站起身眼望隆冬白雪,幽幽道:“亂世征伐,有誰真的顧忌百姓的死活?”

此言一出,眾人相顧無言。

這時馮師爺忙三火四的進了園子,老遠便吆喝道:“張大人,張大人。宅門外新增了二百護衛兵士,聲稱沒有張溫將軍的令逾,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大奎苦笑道:“不讓出入就不出入吧,來來來,一起喝酒。”

馮師爺走到身前,四下看了看這才低聲道:“張大人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大奎所幸坐下道:“言多必失,這個道理本官還是知道的。來,給馮師爺滿上。來晚了自當罰酒三杯。”楊小虎見大奎不再堅持所見,這才接過酒壇尋了空杯給馮師爺滿了一杯酒。

官場沉浮,沉的便是那些不會做人的人。對人且說三分話,莫可全拋一片心。對朝廷對百姓,莫不如是。至於是貪官還是清官,已經不再重要。若不是大奎當初貪墨了三十萬兩銀子,隻怕此刻早已人頭落地。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太祖皇上忌諱的便是民望高的人,尤其是能征善戰而又眾望所歸之輩。大奎在為當初的自己慶幸,自己犯了錯非但沒死,反倒又被任用。想必其中的奧妙很少有人能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