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崇誌辦事果然很利索,一早便安排捕快將所有涉案人員一並帶上堂來。
經過簡單的問案,事情終於水落石出。
死者吳紀元,身為官府稅吏濫用職權私征場地稅借以牟利。案犯曾西懷無錢納稅,吳紀元即要以案犯曾西懷所販賣的牲口抵稅。曾西懷不從,遂被吳紀元夥同數人毆打。
扭打間,曾西懷憤而起身,從地上拾起石塊胡亂投擲借以自保,怎奈誤傷稅吏吳紀元從而使吳紀元重傷不治身亡。
待到一切問清楚,何崇誌當堂斷案:“鬆江府及所轄州縣由於連年戰亂,民生凋敝百廢待興。昔年太祖曾頒布詔書,但凡人口不及三千戶之州縣,所有稅賦一律減免三年。今稅吏吳紀元公然私征雜稅貪贓枉法,以至與曾西懷毆鬥死於非命。
青浦縣令吳紀亨雖薄有政績,但其胞弟所作所為,其身為兄長難辭其咎。現本官宣判:將青浦縣令吳紀亨革職查辦。”話音一落,早有捕快撲上堂來將青浦縣令吳紀亨五花大綁押下堂去。
何崇誌又道:“曾西懷不服官府管製,鬥毆誤傷人命,雖情有可原,但國法難容。現本官宣判:將案犯曾西懷押回鬆江府打入死牢,等待秋後問斬。”說著何崇誌一拍驚堂木揚聲喝道:“退堂。”
“威武。”堂下兩側衙差唱著堂威,隻見兩名捕快走上堂來將曾西懷上了枷鎖押下了大堂。縣衙門前看熱鬧的百姓見到何崇誌如此宣判,皆是不禁議論紛紛。盤步聽到連忙回身向茶攤跑去。
“義父,不好了。何大人判曾西懷問斬啦。”盤步還未跑到大奎身前已是揚聲叫道。
大奎並不驚慌,卻是依然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義父,你快想想辦法啊。”盤步心中不禁有些著急。
大奎放下茶碗,這才道:“我等前來是查貪官的,並不是來搭救死囚的。想什麼辦法?”
盤步聞言一愣,這才問道:“那稅吏吳紀元如此可惡,打死便打死了,為何還要再搭上一條無辜的性命?”
大奎望著盤步良久,這才道:“吳紀元雖有百死莫贖之罪,但自有國法處置。曾西懷身為一介百姓,殺傷人命自當依法論處。這有什麼不對嗎?”
盤步還要爭辯,大奎隨之伸手止住盤步話頭道:“曾西懷若是任由吳紀元搶去了牲口,隨後一紙訴狀告上縣衙,到時自有國法為他伸冤。若是青浦縣令吳紀亨徇私枉法,自有本官理論。身為百姓,能喊冤能告狀卻萬萬不能殺人。因為殺人者死!”
盤步聞言氣道:“當時隻是誤傷,曾西懷是失手啊。”
“盤步啊,為父說了半天你仍是這般執拗。來,坐下說話。”大奎伸手一指身邊的板凳。
盤步氣呼呼的過去坐了,大奎這才道:“稅吏吳紀元私征地稅借以牟利,這是吳紀元的錯處。其兄長青浦縣令吳紀亨雖不曾參與其胞弟的勾當,但其視而不見便是吳紀亨的錯處。而曾西懷既然是百姓,自然是以奉公守法為本,他殺傷人命便是他的錯處。別人就算有千般的不對,卻不是身為百姓可以管的。”
大奎看著氣呼呼的盤步,這才又道:“若是為父坐堂也一樣會如此判案。”
盤步猛地站起身來道:“義父的意思我明白了,下次若有人拿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不反抗,帶著脖子上的刀去報官便是。”
大奎聞言怒道:“放肆,自保與知法犯法怎能相提並論?”
盤步隻背著身,雖是不再言語,但大奎看得出他很生氣。盤步的性子耿直,大奎是心知肚明,但耿直與魯莽無知卻要區分開來。一陰一陽是為道,凡事都有正負兩麵,至於究竟該如何把握,這便是分寸和火候。
大奎還待與盤步細說其中利害,就看到長街遠處行來兩架馬車,馬車上拉著兩部囚籠,想必是押解曾西懷和吳紀亨的。
果然,兩架馬車在縣衙門前停住,不多時由縣衙內走出數名捕快來驅散了百姓。隨後另有捕快將曾西懷和吳紀亨押上了囚車。
等到鬆江知府何崇誌帶著其餘的數名捕快出了青浦縣衙門,車馬隊伍浩浩蕩蕩向縣城外行去。鬆江知府何崇誌來到茶攤前,向著大奎拱手道:“張大人,曾西懷一案今已結案,下官職責所在有負所托,還望張大人見諒。”
大奎站起身嗬嗬笑道:“何大人鐵麵無私,張某十分感佩……。”
正在這時,不遠處囚車上的吳紀亨竟發出一聲慘叫,卻被不知何方射出一隻冷箭慣胸射死。大奎心中一驚,閃身出了茶館奔到街上,向著冷箭來處望去,卻見長街遠處一個人影一閃即逝。
大奎再不停留,發足向著殺手消失的胡同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