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隱在青山中的石牛尾村(2 / 3)

聞著屋裏發出的黴味,看著那些擺得亂七八糟的廢棄物,我不由得有一種荒涼感,一種枯榮之情,眼前仿佛聽到了那老秀才教兒孫們讀《論語》《四書五經》的琅琅聲音,那係著長辮子的頭顱搖頭晃腦地讀著詩書。讀書聲升上了雲霄,在海雲山間飄蕩。

走出文秀才的房子,遠遠地傳來了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我抬頭一看,夕陽正拿著畫筆,把西邊的天塗成紅色,把山塗成黛綠,一絲絲的涼風把南邊天上的白雲向著東邊天際趕來,像是趕著一群白山羊要回家似的,讓人有種涼爽的感覺。這是夏天傍晚難得的景色,美得讓人想在這地方住下不走。

我說:“走吧,抓緊時間,在太陽下山之前把這些建築看一看,不然天黑了,就看不見了。”

女兒卻對這些古舊的東西不大興趣,妻子說:“這很有趣的,看看,這裏有石磨,這是你以前從來沒看見的。”

“媽媽,什麼是石磨啊?”

“石磨是以前人們用來磨麵磨米漿用的。”

“怎麼磨啊?”

女兒有了興趣,妻就把怎麼磨麵,給女兒即興地講了一遍。女兒聽了,還是不大明白。看來,那個農業文明的時代,對於九歲的小女孩,真是遙遠啊!

我們來到了另一座與文秀才並立的武秀才的大厝,這裏的建築結構也是一樣。大門開著,前廳太師壁,對著大門,屏風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對年紀六十歲左右的夫婦,正在用電磁爐煮飯。我說:“大爺,我們來看房子。”老人說:“好啊,進來看。”我們走進去,老婦說:“晚上跟我們吃飯吧。”

多樸素的、多純真的問候啊,我有了一絲感動。我笑著說:“不用啊,我們看看就走。”我看著屏風,旁邊有兩小門,門楣上雕蝙蝠祥雲圖案,組成“金馬、玉堂”四個字。老人帶著我們,從過水廊走到後廳,我跟著,後麵跟著妻女,妻女後麵跟著老婦,老婦後麵跟著夏天傍晚的涼風。

老人說:“現在的房子不好看了,都破舊了,以前可是四裏八鄉的好房子,這附近是沒有人能比的,這裏值錢的東西都被偷走了。”

我們走上了正堂,正堂麵闊三間帶前廊,闊嘴廳,中間也是擺著一個破舊的祖先神龕,上麵滿是灰塵。我走出大廳,看著過道上的疊鬥,老人說:“這個懸疊鬥是最有特色的,是老鼠娶新娘。”我抬頭一看,真的是,雕刻得非常精致。

老人說了個故事,說是蓋這房子的時候,木工雕刻師要比賽自己的雕刻技藝,他們把自己雕刻的懸疊鬥用棉被蓋住,不讓其他師傅看到,等雕完才打開,讓主人看,比誰雕得好,就用誰的。”

另一邊的懸疊鬥是大青蛙,這也是少見的,一般都是獅子。老人說:“這是金錢蟾。”我才懂得其用意,金錢蟾駝的是金錢,表現了房子主人對金錢的向往與渴望。

我們看完後廳,走回到前廳,老人說:“前廳的屏風,原來是豎屏,雕刻非常精美,在一個打雷下雨天被偷走了,原來是金玉滿堂。”

告別了武秀才房的房主,我們穿過小巷,走到後麵兩列二層的樓,叫後樓,後樓也分主樓和護樓共六座,有的沒有住人,已經塌落了,有的樓住著老婦,他們都說,孩子們搬走了,隻留下他們獨身在這守著。在武秀才的大厝的後樓,二層主樓裏,住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用柴草煮飯,所以底樓的牆壁、椽子全是黑的。看著這像是要倒的房子,真是有點兒替她擔心。她就住在這熏黑的房子裏,一天天地過著自己的老日子,像這老房子一樣,看似無用,其實有用,其實希望給後代擔起傳承與繼承的橋梁作用。

這兩列大厝之間,突兀地站著一座二層的新樓,是鋼筋混凝土的,把這古樸給破壞了。為了拍攝的方便,我們上了這新樓,在新樓上看舊樓,我看到了曆史與現在,我看到了傳統與現代化。那一條條橫過來豎過去的電線,似乎是一條路,把過去和現在連接起來,讓時空得以穿越。又像是一條血脈,連通了村民鮮為人知的鄉情,鄉音,和鄉愁。訴說著這個村莊現在與過去的故事。

拍完照,我們又來到了另一座太學生的大厝,三個地方的建築設計都是相似的,隻是這一座較新,這裏住著兩戶人家,一看我們來了,就熱情地招呼。並講起了這裏曾經修複過,但是沒修好,很多地方都在漏雨。這兩戶人家,要我幫著向政府反映情況,我隻得安慰他們,說些寬慰的話讓他們高興。我問起了秀才怎麼會蓋這麼多的房子,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說:他們的祖先雖是秀才,卻有很多的良田,種了很多的荔枝樹,過去荔枝值錢,主要是靠種荔枝,烘焙荔枝幹,拿到外地賣而發家的。蓋這房子時,秀才是很勤儉的,自己當工匠,條石也是一個人扛上去,扛得吐血。為了攢錢蓋房子,這秀才還腰結草繩,拿著糞筐,半夜起來撿豬屎賣呢。男子的訴說讓我仿佛看到一個穿長衫的秀才提著糞筐,在小巷裏穿行著撿豬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