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太醫院看了張清芳的方子無人能解,一時間皇上猶豫不決;那廂太後日日苦痛,垂淚不止,夜不能眠,一心求死,到最後,風澤禕也是無法,隻好答應了張清芳的請求,給他三個月的時間,盡心為太後診治,如若不能,定當取其項上人頭為太後陪葬。
眾人都在提心吊膽時,三個月恍然而過,等到了太後出宮那一天,張清芳果然還風澤禕了一位體態康健的太後。自那以後,張清芳就成了太醫院的院首,時時伴在太後宮中,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會輕易露麵。
今天,不過是異邦來的一個小小舞女,竟能讓吳珠王召來張清芳,但凡有些頭腦的人,心裏都曉得這個丫頭不簡單。不過,是敵是友,還有待商榷罷了。
張清芳向來是不用宮裏的那些禮數周章的,一進來,隻看了景寧一眼,便曉得她是中了蠱毒了,這四肢冰涼,肉陷骨突,血液上溢,浮在體膚,正是蠱毒發作的症狀。
隻不過,景寧的蠱毒還處在最初的階段,並不十分嚴重,瞧著她的眼睛和口腔裏都有用藥的痕跡,想來,這丫頭對自己中了蠱毒的事也是一清二楚,隻是沒料到自己會這時候毒發罷了,要不然,絕不會是這樣一副裝扮。
略一思量,張清芳就打隨身的藥箱裏取了銀針來,用自製的藥酒浸上,有得空兒寫了張方子,叫自己的貼身藥童冰玉去太醫院照著抓藥來熬製了,好救景寧一命。
屏退左右,張清芳喚了自己信任的醫女青玉,青石來,叫二人將景寧帶到淑儀宮的室內浴房裏,點起地龍,燒起銀炭,又用一口與景寧同高的陶缸盛滿了山泉水放在浴池的池水中,將景寧除去鞋襪,連衣擱入陶缸,加上一應的藥草香料,再把馬蘭香木的缸蓋子掏出一個大洞,把景寧的頭露出來。
就這樣不出一個時辰,景寧身體裏的蠱毒就發散開來,血色的紅絲像小蟲一樣,在景寧的肌膚上穿針引線,張清芳見了,連忙用浸了藥酒的銀針在景寧頭部飛刺過來,一灘灘鮮亮的血滴順著銀針破膚而出,青玉和青石在一旁拿著帕子緊隨張清芳的銀針為景寧擦洗創口,不一會兒,一旁的玉盆裏已經血紅一片,水麵上浮了一層小蟲的蟲衣。
“這下蠱之人當真歹毒,恐怕這丫頭體內還有一隻母蟲,這些個小蟲多是才生出不久,否則,也不會這樣經不起藥酒的灼燒,一遇冰水就將體內的毒血盡吐了出來,隻剩下一層蟲衣。”
張清芳看著玉盆裏密密的一層蟲衣直咂舌,他深知,這樣在受蠱之人體內下入母蟲的手段,一般的蠱師是用不起的,非得是有頭有臉,又有錢有眼力,經驗豐富的蠱師才做得來的。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做了什麼事,竟得罪了這樣的人。
“誒……幸而這丫頭一直在用藥克製,又逢上在宮裏,否則,沒等到她骨幹血枯,隻怕疼也要給她疼死了。”
張清芳看著景寧消瘦的小臉,憐惜地歎道。
當年,苗疆遊曆,張清芳也曾中了蠱毒,幸而師傅隨行在側,又有當地有經驗的赤腳醫生出手相救,這才免於一死。
然而,自那之後,張清芳對苗疆諱莫如深,不肯再踏入半步,隻是對於蠱毒,卻是十分感興趣,從前自己孤身一人,隱居山野,也曾捉過蠱蟲來養,隻是多為解毒而來。
自從進了宮,這類的事情是宮中嚴令禁止的,所以,張清芳也已經許久不曾理過有關蠱毒的事情了。看來,若要醫好這丫頭的病,恐怕還要出宮請師父出山才行啊!
慢慢的,張清芳的額頭上已經沁滿了汗珠,那水珠連成串,順著臉上的紋路留下來,有的落入眼中,瞬間有種蟄痛難忍的感覺。
青玉和青石一麵要緊跟師傅的銀針處理景寧頭部的創口,一麵也是汗流浹背,自顧不暇,再加上男女有別,一時間也顧不得張清芳了。
等到景寧的額上不再有蠱蟲上溢,張清芳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打撈上來的一樣。
“師傅,咱們隻管照應好太後就是了,為什麼非要費這樣大的力氣救這丫頭,她不過就是太子殿下看上的一個舞女而已,又是丹香,還是苗疆來的,不清不白的,何必呢?”
忙碌過後,年紀輕些的的青石終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青玉聽了,冷眼瞥她一眼,嗔她道:“師傅自有師傅的道理,你做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平白的惹師傅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