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雨暗香(1 / 1)

雙梔看向灰蒙蒙的天,一步一步退回她夢寐以求的家,當已經走下本家階梯的時候,她猛跑向路邊的垃圾箱,把阿姨施舍的兩個早已涼透的饅頭扔了進去。也許從那時候開始,雙梔不再允許受到任何人的踐踏,她的倔強也像被雨水打弱後的火苗,重新竄出耀眼的火光,那氣勢就像要直衝雲霄,晃著人們的眼球,讓眾人無法直視的璀璨,雙梔原本卑微的自尊猶如浴火鳳凰般再次重生,就讓她那鑽石一樣的光芒盡情綻放罷!

小雙梔盡量放慢腳步挪到小姑家已經傍晚時分了,各家各戶都在忙著準備著並不豐盛但是溫馨的夜餐,暗黑的天空映下著將逝夕陽的灰粉色,不偏不倚地照射在幹枯的枝椏上,給人一種身臨其境在驚悚片裏的感覺。室內與室外截然不同,就像是存在於兩個世界的極端,卻能毫無違和感地相融在一起,令人詫異!

可是最終,再難的路也要走,再毒的人也要見。雙梔用盡畢生精力踏上樓梯,叩響門扉,突然大門從裏向外詭異地虛掩著打開了。

她驟然打了個寒戰,感覺像是背後掛了一隻足夠讓人墜入冰窖的鬼魄,房間裏一片漆黑,那隻背後虛擬的鬼扼住了脖頸釋放自己的毒液,而即將來臨的遠不止這般令人窒息。

雙梔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房門正欲關上,迎麵而來的卻是一個如燒紅烙鐵一般讓人疼痛的耳光,雙梔勢單力薄,幾個踉蹌還是沒站穩向後仰去,額頭撞到櫃子角上,頓時視線裏充盈著一片血腥的紅色。

雙梔用手捂住額頭,客廳的燈突然亮了,一下子燈火通明,她就像常年居於地下的潮蟲,猛然被翻新在赤條條的大地上,麵對著霸道的令人無法躲藏的日光,所能做的隻能蜷縮起自己。

“臭丫頭!又死去哪了!是不是又回你那個家去了!我還告訴你!這世上也就隻有我們肯收留你!知道嗎!別再跟我在這兒裝可憐!說白了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這世界上有一種鈍刀,極其的不鋒利,但是一旦刺入體內,龐大的體積讓身體有一種要撕裂的欲望,內心深處呐喊著痛徹心扉的口號,很久很久之後就麻木了,沒有感覺了,空落落地飄起了寂寥碎細的小雪花來。

如同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淚的形式流幹淌淨。小姑尖利的話語就像一條蟒蛇慢慢地殘忍地纏住雙梔,對著她吐著腥臭的蛇信子,既不想勒死她,也不想放走她,就這樣對峙著。最後,雙梔的眼角終於落下淚來,眼神裏終於不再有光亮,她仿佛看到了小姑心裏的獨白,那句話是:

“我贏了。”

她多希望在某一天自己的母親或者父親能夠接自己回家,永遠逃離這裏,雙梔覺得這裏就是自己的監獄。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天就像是一年,兩天就像是兩年,五天就像是五年。一年過去了,她覺得有可能是兩年,兩年過去了,她覺得有可能是五年,十年過去了,她覺得自己是無期徒刑,二十年過去了,她開始期望死刑……

她在想。

寒雨暗香,漸行漸遠,淚雨你是否夢到過我的影子和我早已丟失的自由的靈魂,寒霜你是否將我拖出灰暗的穀底,冬梅給我一些你無措的勇氣吧,活著真的是我錯誤的選擇,吸引我的並非地球渺小的引力,而是我不羈的心靈,麻木的身軀,聽懂了嗎,那些無休無止折磨我的惡魔!

後來,雙梔的期待裏不再有希望。

最後,連希望裏也充斥著絕望。

上帝終究是公平的,因為他讓每個人都不公平,他終於厭倦了雙梔的悲劇,所以盤算著應該讓雙梔怎樣苦盡甘來。

雙梔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她七歲的時候,她正想偷偷從冰箱裏拿前天的剩飯充饑,就聽到急衝衝的拍門聲,小姑一邊咒罵著一邊跑去開門。

雙梔嘴裏含著冰涼的硬饅頭破口而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