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感到委屈的時候,隻不過沒人在乎,也就沒必要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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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絲毫人情味可言的深宮,簡離和他母親除了很少為一日三餐發愁,他們需要為許許多多的事情發愁。
鬆雲院偏僻,沒什麼人走動,離著太醫所又遠,所以沒有幾個錢打發,根本不會有人來診斷,莫說太醫,就是醫學生都沒有,因為這個,他們不敢輕易生病,生病了也不會輕易說出口。
春夏的時候日子還會好過些,但是一旦深秋入冬,他們總會領不到禦寒的棉衣棉被,就連木炭幹柴也是很少領到,所以在入秋的時候就要開始收集落葉,以供過冬。
每個月的例錢拿到手裏的時候,往往已經被內務所的太監管事扣下大半,因為這個,顏沁就時時需要刺些繡品交給杜衡或者春喜,讓他們去私下販賣。
簡離記得顏沁有一次刺小香囊的時候紮到手,當時她第一個反應不是給自己止血,而是把手上的繡品擱到腿上,手攤開隔得遠遠的,她擔心血滴到香囊上。那個時候,簡離最恨的就是刺繡,他曾經握著顏沁的手說,“母親,離兒以後絕不會再讓你碰針線這類東西!”。他從不說大話,所以他說的是以後,他知道自己如今委實沒有能力讓自己的母親不做這些。
顏沁喜歡杜若,所以常繡杜若,所有繡品中,杜若最為傳神,她每年都會給簡離繡一個杜若的小香包,簡離的每件衣服領口內襯裏也會繡上一朵杜若,簡離初時是不喜歡的,他覺得花這種東西適合女子,而後的很多年,他卻格外珍愛,睹物思人,他看不著人,便也隻能看那杜若。
此刻,宣宜殿內,簡離麵無表情的看著離他不算遠的,無力的躺在床上的男人,這個人給了他生命,也隻給了他生命。
歲月還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風霜的痕跡,但中毒到底也是一次受罪,此刻慶帝臉色白的駭人,額頭不時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來,想來,雖說有太醫用藥暫時壓製住了毒性,但身體上的痛苦必然少不了。
簡離一動不動,他在想,這個人,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南國權力最大的那個人,於百姓而言,他是帝王是國君,於眾妃子眾皇子而言,他是夫君是父親,可是於母親和我,他又是什麼呢?我和他之間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他沒有教導過我任何東西,也不曾對我說過話,他或許,不,是一定,他一定不知道我的聲音是怎樣的,如同我對他一樣一無所知!會不會……會不會他連我的存在也都,不知道呢?
這一回,慶帝還是略過了簡離,他對著簡離旁邊的承錦招手,“錦兒過來,到床邊來”。
承錦走過去沒有抬頭,簡離仔細打量他,這個兄弟他第一次見,其實這裏許多兄弟他都是第一次見,相信那些人也都是第一次見他,他之所以會注意承錦,是因為他剛剛低低說了幾句話,許是以為沒人會聽見,當抬頭看見簡離望向他的時候,他驚恐萬分。
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簡離也不過聽見含糊幾句話罷了,比如,好在不多,沒事的,不會,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