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花上了樓,卻見到一個房間竟然還亮著燈,在這黑黝黝的樓道裏甚是顯眼。小叫花悄聲近前,將窗紙捅破一個洞便向裏張望,隻見房間正中的桌子旁,一個道士正閉目而坐,細細看去,竟是日前見過的那個大胡子老道,環顧房間四周,瞥見床頭竟還有個小道士正背對他睡著了。小叫花心下疑惑,也不再找急急忙忙的便下了樓,來到樓下便招小二前來,問道:“小二,那個老道士什麼時候住的店?”店小二道:“前兩天剛到,小的見他是個出家之人,總歸不是什麼亂黨,行個方便就讓他住了。”小叫花陰陽怪氣道:“小二呀,你可是惹上麻煩了。”店小二聽得此言,嚇得有點魂不附體,顫聲道:“爺,會不會弄錯了,他一個出家人,怎麼也是亂黨。”小叫花道:“混賬東西,出家人怎麼了,爺說他是亂黨,他就是亂黨,你這麼護著他,是不是他多給你銀子了”店小二急忙道:“爺,小的也不瞞您,他確實給了三倍房錢,小的這才膽敢讓他住的,但小的確實不知道他是亂黨,現在既然知道他是亂黨了,爺你怎麼說,小的就怎麼做,一定把人給你抓到。”小叫花喃喃道:“三倍房錢?一個要飯的臭道士,能有那麼多銀子?真是奇了怪了,怎麼我要飯的時候,飯都吃不飽呢?”見店小二正等自己下令,於是說道:“先不忙動手,該怎麼伺候他就怎麼伺候他,千萬不要打草驚蛇,不過把人給我盯住了,若是人丟了,就拿你的腦袋充數。”“是是。”店小二急忙應道,“小的一定照辦。”小叫花交代完畢,正想離開,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小二,今天有沒有四個白衣人住你們店呀?”店小二道:“爺,小的不瞞您,下午那陣子確實有四個白衣人要住店,可小的見那幾個人像是江湖中人,實在是沒敢讓他們住。”小叫花道:“那你知道他們最後住哪了嗎?”小二道:“爺,這我就真不知道了。”小叫花正想再問些什麼,忽聽街上亂成一團,破門而入聲,大叫呼喝聲,哭爹喊娘聲,群狗亂吠聲齊聲大作,接連不息,小叫花急忙上街來看,見是一隊官兵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小叫花生怕露餡,再也不敢有所耽擱,急匆匆的離開了。
小叫花見官兵四處搜查的緊,也不敢再去其他客棧尋找青峰崖眾人了,便找了個牆角,窩了一晚。昏昏沉沉間,天已大亮,小叫花這一夜也沒睡踏實,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就回廣來客棧,等那長臉傳來的消息。這時天色清明,朝陽普照,小叫花自然也就不再怕厲鬼索命,直接就進了客棧,卻隻見堂前大廳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無一完好,茶壺碗碟碎了一地,地上牆麵皆有鮮血殘留,滿屋的血腥之氣正如冤魂一般遲遲不願散去。小叫花見地上早已沒有了屍體,隻道已被官府收了去,也不在意,踏上欄杆盡毀的樓梯,徑自上了樓,剛到樓上,登時便呆立當地,半響不語。隻見樓道裏橫七豎八的堆放著十來具屍體,年過半百的老人、懵懂無知的孩童、年輕力壯的男丁、衣衫不整的婦女,各個瞪著驚恐的雙眼,遺忘在這樓道裏。許是官府隻把官兵的屍首帶走了,平民百姓則堆放在這裏發臭腐敗。小叫花自以為看慣了屍體,心中早已不會有什麼感覺,然而見到這些昨天還努力活著的,如今卻因為自己永遠的躺在了這裏,心裏的不安,不忍越發的強烈。忽聽背後有人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小叫花回過頭見是長臉,遂道:“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中人,也會為幾具屍體歎氣。”長臉道:“我平生雖然是殺了不少人,可所殺的皆是江湖中人,江湖本就如此,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這本就是身處江湖的無奈,但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不屠戮手無寸鐵之人,不殘殺黎民百姓之輩,江湖中人若是還想在江湖中立足,是不能犯此大忌的。”小叫花道:“可你卻三番四次的想要殺了我。”長臉道:“可你現在不還好好的活著嗎?”小叫花定定神道:“既然你對這些屍體這麼有感情,為什麼不花錢把他們埋了?”長臉背起兩具屍體便要下樓,突然回頭問道:“你在想到這一計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些人會死?”小叫花淡淡道:“我當然想到了,隻是我沒想到對著這些屍體時候,我也會不安。”長臉怔怔的看著他,忽然說道:“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竟如此的可怕,真是有眼無珠啊。”說完這句後,頭也不回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