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廷將軍未及深想,隻聽中曼皇後櫻唇輕啟,緩緩道:
“西涼平都路途遙遠,將軍此來都中可要多呆些時日?”
“蒙皇後娘娘掛心,西涼不可一日無主將,雲廷後日就將打道回廉頭堡。”
“不想入都又曆了一個冬夏,不知南宮若何?”中曼若有所思。
雲廷知皇後道的是西涼苑川南宮,可南宮大人與兩位主母夫人俱在平都,一眾應心的嬤嬤仆從又皆跟隨了過來——南宮府人去樓空,他百思不知皇後所問有何深意?若是問子襄少爺,可眾人皆知他不知雲遊到了何方何處,亦並不在苑川啊!
他見皇上隻低眉不語,沉吟片刻遂不得不答道:
“皇後娘娘可是想問苑川如今之景貌?”
“正是!”中曼笑道。
“皇後娘娘多慮了!”雲廷離座而起,朗聲道:“雖此番平亂曆時月餘,不過廝殺盡堵在了苑川之外,南宮府雲廷亦另派重兵駐守,府邸內外一葉一瓦無損!”
中曼抬頭怔怔地看了座下父親一眼,端起雙耳銀樽,湊到口邊欣然酌了一口,這才長舒了口氣。一時南宮筠又與雲廷談論起西涼舊事,拓跋浚雖聽得是雲裏霧裏,可知裏頭的“子陌”乃是往日的自己,遂也附和數聲。一時賓主兩歡,斛光交錯,仿若此地不是什麼大魏未央宮,倒是又回到了舊日南宮一般。
席間一著灰紗裙的宮婢斟酒頻頻,恰巧裙上亦隱隱有細草圖紋,走動間嫋嫋婷婷,大有不勝之態。宮中美婢眾多,別人倒不以為意,隻是引得那端坐正中的失憶君王屢屢側目起來。
“此宮婢——”拓跋浚終究忍不住問了起來。
“她是皇後跟前新來的貼身五品尚儀,叫——”一時間小昭亦答不上來。
“名字倒不打緊,隻是朕覺得甚是麵熟而已。”拓跋浚端起金樽一飲而盡。
“想必是皇後娘娘從苑川南宮帶來,皇上故而眼熟。”
小昭麵色戚戚,也審視起這宮婢起來。“細草灰紗褶皺裙”!眉目倒是與那人真真的有幾分相像!中曼皇後見此情此景忽爾掩嘴笑出了聲,她手指此宮婢,俄爾轉喜為怒,厲聲道:
“皇上鍾情於細草灰紗,鑾駕寢殿禦用物什——今兒個你個小小的尚儀又來湊什麼熱鬧?”
嚇得那正斟酒的尚儀丟了酒壺,倒地叩頭如蔥,口中不住地求饒道:“非是又豐要穿,隻是太後前幾日賜了宮婢一身這樣的衣裳——”
“住嘴,一心想邀寵罷了,又扯什麼太後!”中曼皇後禁不住冷笑了數聲。
“宮婢實無此心!”
“罷了!要不是你是太後引薦,非得——,還不退下去!”
中曼皇後不顧殿中的父親和雲廷將軍,隻把臉拉了下來。那拓跋浚哪裏知道宮中這些個花花道道,隻把眼盯住尚儀離去的婀娜身姿,口中喃喃道:
“又豐,又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