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浚負手而立,聞似未聞!子襄又道:
“天地為鑒,穀伯伯為證!子襄已於阡兒秉承父命結為夫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風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崖間,它鼓噪著,吹著尖銳的哨音,掠過一側的崖壁,撲打著遠處那靜默之人的衣衫。他依舊是無動於衷。
“皇上這半日來不置可否,難不成是在怨在下未有告知麼?吾兩夫妻知罪就是,請皇上受子襄阡兒一拜!”言畢他就拉著阡兒雙雙跪於屋舍之前。
晴日下的雪噗噗地化了,順著溝壑縱橫,積攢起千百細流湧下萬丈深淵。“山有陵兮,木有枝;魚遊水兮,水戀池——”山中似又傳來此悠長的歌聲。那日當為他們的合婚之日麼?仰望天色如水,飛鳥成雙,心底的悔恨若一把利劍生生地把拓跋浚劈成了兩半!
陡然間回過頭來,真真的一對郎情妾意!他們並膝而跪,十指相扣——拓跋浚的雙目似要淌出血來!婚嫁之禮,夫唱婦隨,橫亙在他與她之間的又豈是彼岸花與葉之間的千年?他即使想奪過阡兒,即使想擁著她浪跡天涯,恐亦是永不能夠了!他氣噎聲嘶:
“阡兒,地上不涼麼?快起來吧,仔細凍壞了身子,子陌當如何是好?”
他伸出雙手似要擁起什麼,又頹然放下。他長歎一聲,對著崆峒的氤氳,徐徐問道:
“你願與他一生一世麼?”
“阡兒——願意。”她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眸子竟動也未動一下。
“阡既為彼岸花,陌當為彼岸葉!花葉怎可相見?對麼?”
“花葉——當永不相見!”阡兒喃喃自語。
“好個息阡!好個永不相見!子陌成全你們就是了!”
他淒然一笑,一躍而起,縱身跳下山崖!
“皇上!”小昭未及撲到崖邊,拓跋浚就已墜入了那雲蒸霞蔚之中,刀山劍石,墨樹若須,天河盤繞,浩渺無邊,哪裏還有半點皇上的蹤跡!
待阡兒恍過神奔了過去,拓跋浚所立的那塊青石之上隻餘有了幾片慘淡的絹花。她木然逐一拾擷起來,隻見上頭娟娟字跡如昨,隻是略添了遒勁的幾筆——“阡不為彼岸花,陌亦不為彼岸葉”!她頓覺頭暈目眩,山塚崒崩。
“子陌哥哥!”她立於那塊跳崖石上,亦是一躍,竟欲追隨他而去。
“阡兒!”
子襄飛身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他捉住了她的衣袖,探身抱住了她已墜入崖下的身子。
“讓阡兒隨了他去!”阡兒在子襄的懷中掙紮著。
子襄淚如泉湧,不能自己!
那小麋鹿似亦通曉人事,它俯身在崖頭,衝著穀底一遍遍地嘶鳴著。
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上天怎物化了這一樁樁了不盡的恩怨?小昭紅了眼眶,愴然於色。他深深對著子襄一揖,哽咽道:
“子襄公子,皇上有旨——地上不涼麼?快起來吧!仔細凍壞了身子,子陌當如何是好?”